清晨,吴婆子照例一早便来到书斋做早饭,吴老汉今日没有去进货,就里里外外的给吴婆子帮厨。
两口子在一起难免聊些家长里短、邻里邻居的事情,吴婆子将食材都放进了锅里,然后同吴老汉抱怨道:“我昨天去秀坊,遇到了前面杂货铺的孙氏,那孙氏想把那在家吃闲饭的小姑子嫁出去,可你知道她找我说什么?她说她家小姑子命硬,咱们斋主也命硬,两人正好能凑一对。“说着她把手边的抹布一甩,“你瞧瞧她这说的像什么话?”
吴老汉听了也不觉得稀奇,只蹲在地下一面添柴一面问道:“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我只能说咱们这做下人的如何能做主人的主,让她有什么自己去说。”吴婆子插着腰道。
吴老汉拿着蒲扇给自己扇了扇,“你说的对,咱们这哪能做得了斋主的主。”
“你不知道,她家一家子忒不避嫌,孙氏和我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家的大姑娘和小小子都在。”吴老婆子一边搅和着锅里的粥米一边道,”不过她那大姑娘大概也知道这事儿不妥当,一个劲儿拿眼睛看她亲娘。”
“那姑娘也有十五了吧。”吴老汉扇了扇灶里面的火,热风熏得他直冒汗。
“有了吧,她不想着给自己姑娘说门好亲,却操心人家爹娘俱在的小姑子,真是……”吴老婆子摇头。
“孙氏也许是真心为她家小姑子好呢,毕竟——”吴老汉想夸几句秦悯,但又怕自己这凡人的夸赞不妥当玷污了对方,于是就没说出后面的话。
吴婆子知道自家老伴在想什么,她笑着哼一声,扔下了句“自不量力”,便拿着两个空碗出去舀酱菜。
在吴家夫妇的心里,秦悯就是仙人,仙人不需要男女情爱,也不需要子孙香火,唯一需要的不过是虔诚的信徒而已。而秦悯连信徒也不需要,那就几乎与真神无异了。
吴家二老吃完了饭便各司其职去了。上午书斋生意不错,光是买纸的人就来了好几波,销得最好的依旧是罗纹纸,不过今日棉连纸买的人也不少,大家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同于平时有说有笑、细瞧慢品的样子。遇上熟客,吴老汉也免不了同对方寒暄几句,这才知道国君将邀请明国境内上百位文人共赴耀都,并于八月十五举办耀神文会,并且凡被邀请者,赐金五锭、文房四宝一套,条件相当诱人。而被邀请的条件只有一个,在小暑之前做出一篇万字悦神颂并在各城的丁香文榜上排进前十即可。
秦老汉一边找钱一边心里不是滋味儿的很,倘若儿子现在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必定是榜上有名。别说什么金锭银锭、什么文房笔墨,就是什么都没有,他也会让儿子去都城面见国君。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回头看看斋主,秦悯正以手支头歪在矮桌边小憩,吴老汉很少见他有这样倦乏的样子,因此也不敢将他轻易叫醒,只是同人说话的时候将声音更放低了几分。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吴婆子将一份饭菜盛出来放到了柴房的角门门口,正巧吴鱼开了门,娘俩就那么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说了会儿话。吴老婆子将孙氏找她的事儿都跟儿子学了一遍,吴鱼竟也听得津津有味。他出事之前孙家的小儿子还没出生,孙大姑娘还是个小豆丁,如今一晃,孙大姑娘都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
想到这儿,吴鱼又觉得有几分怅惘。他抬头看了看天,那里亮的发白,又空洞洞的一片,好似他的人生,看上去一片坦途,然而脚踏上去才知道不过一场空。
吴鱼同母亲不过待了一刻钟,没多久就端着食盒回到了照月楼。一层虽然空荡荡的没人,但他知道林九就在楼上。说起来这事吴鱼还有几分纳罕,楼中除去一层,二层三层斋主从不让外人踏足,如今破了例,说明林九这只小狐狸确实有些灵通。
吴鱼将食盒放下后就从楼中出去了,他准备摘些莲蓬和莲花给吴婆子做菜用。走到莲塘边,忽有道身影突然出现把他唬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出窈,只是她装束与平时有些不同,原来淡紫色的轻纱齐腰裙变成了妃色交领广袖流仙裙,发上也别了长长的流苏簪子,比之前华丽一些。若说之前的出窈是小门小户里清新雅致的平民女子,现在就是商户出身长袖善舞的姝丽了。只见她微笑着对吴鱼微微一礼,长长的流苏如同连缀的流光,映得她发间都亮晶晶的一片。
“怎么样,好看吗?”
她的笑容像是从心底生发出来的一般,格外明媚耀眼,无论如何也办法教人用“尚可”“还行”这类字眼来形容,于是吴鱼由衷地赞道:
“好看”。
出窈听见了他的夸赞,眼睛弯了起来。
“我昨日听了斋主的的琴曲,心境有所突破,所以,你看,”她拎着裙子惦着小碎步转了一圈,“我现在能变幻出其他样子了。”
出窈的人形也是灵魄依附于纸人的一种幻化,并非真正肉身,按说也是可以随意幻化的,只是她过去修为低微,只能幻化出一种固定的装束,如今进益,便可不拘于一种外形了。
吴鱼由衷赞同道,“斋主的琴音的确精妙,不过实在次数太少,倘若能多几回就好了。”
“你刚才见到了斋主吗?”出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