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若寒蝉,可见那真正的奴契时多么地有伤天和。
所以他的语气疏淡又坚决:“出窈,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也不需要你奉我为主。”
话毕,他清晰地看见了出窈眼中的失望。
“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这世上的生灵,终其一生追寻的不过‘自由’二字,出窈,你又何必反其道而行之。”
出窈张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她知道仅凭自己胸中点墨,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对方,一时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力。
“出窈,虽然你我非主非仆、非师非徒,但你倘有未明之事,依然可以随时找我答疑解惑。”男子似是不忍,再次补充道。
“奴——明白。”
林九余光瞧见出窈盈盈下拜,知道这是两人谈话结束了,便将手头的笔放下,将画着大公鸡的纸笺随便一折,悄悄地塞到了屁股下面。
待出窈离开,她又变回了那个看书看得不亦乐乎的好学之狐,只分出一缕余光觑着男子对着水琉璃墙壁凝神远望的身姿。
过了一会儿,她听这男人开口道:“小狐狸,你为什么叫林九?”
林九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便如实答道:“我生在一个林子里,又是第九个出生的,所以叫林九。”
“所以这名字是你自己取得?”男子转过身来。
“自然喽。”林九以手托腮,视线则在他的肩颈处逡巡。
真奇怪啊,明明很多动作都和外面年近四巡的男子相同,但由他做出来却有一种清雅绝傲的美感。尽管那细麻布衣颜色暗淡,可当它们轻轻软软从他的肩胛和两臂周围垂落下来时,便成为了青山上连绵不绝瀑布,将周围都染上了一抹幽色。
“那最初是谁为你开得蒙呢?”
尽管他的眼尾有着细细的纹路,但那双眸子深处仿佛蕴着流光。他看人看物的目光向来都淡淡的,似乎都是点到为止,然而当你真的和他的视线碰触,就会发现那目光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能力。
“没谁。”林九听见自己不屑的声音,“这些又没有多难,多看几遍多听几遍就会了。”
“原来如此。”男子了然的点头。
“出窈呢?”林九很少见到像她一般的精怪,所以难免好奇,“她是谁教的?”
“吴鱼。”
“吴鱼?”林九看着门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她看上去那么像人。”
男子听到这个评价,似乎是觉得有些意思,眼中便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你倒也知道自己和旁人不同。”
“我本来就不是人,差不多就行了,”林九撇撇嘴,“反正世上人那么多,像我这样的狐狸又没几只。”
她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连秦悯也无法立时反驳。
大门未关,外面一阵阵的蝉鸣声传楼中,光洁的地板反着白色的光晕,不知怎的林九觉得蝉鸣扰人,那光也晃得她有些晕,便想走过去把大门关上。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才往前走出去两步,整个人便栽倒在了地上。
月升中天,点点银芒从树影间筛洒而下,配上盛放的朱华尤为幽艳。男子在桂花树弹下琴,琴声飘渺,纷扬而落的桂花如同从月宫中飘落下来的一般。此情此景,合该配一壶酒,一知音。
林九在琴音中苏醒过来,她浑身无力,但头脑清楚,根据外面月亮的位置推算了一下,知道自己是昏睡了两天有余。夜明珠发的幽幽的光晕照亮了室内,她将手伸到空中看了看,虽然小小的,但的确还是人手。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想来这多半跟她那便宜主人有关,不由地思考起了解决之法。琴声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想来也只能是斋主的本领,林九的思绪随音律而动,过了一会儿,琴声渐止,她也想出了些眉目。
身上的伤不再是火烧火燎皮开肉绽般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麻麻的隐痛,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掉落下去,但依然感觉有些热。她抹了一下鼻尖上沁出了薄汗,拨了拨身前的发丝。
她头发上的木钗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一头乌云般的青丝散在周身,细瓷般的小脸就陷在发丝里面。
林九闭起眼睛捻起指头掐了个诀,照进屋内的月华忽然就变了个方向,接着疯狂地朝她周身涌过去。有脚步声自楼下响起,她下意识地展开神识,男子还是那身苍色的大袖宽袍,正抱着琴拾级而上,流转的月华点缀在他肩上、发上,华丽又玄雅。
于是林九松开捏着的指头,睁眼看向楼梯口,等着男子的到来。
但秦悯却没有上来,他进入二楼的结界,然后将怀中的古琴挂回到墙上。墙上另外还挂着两把琴,除了木质不同,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都落了细细的灰尘,看起来是有段日子没用过了。
林九忍不住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看到男子用布巾一点点地拭去琴上的灰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用除尘咒?”大概是因为两天未进水米,她的声音与平常不同,含着一丝沙哑,乍听上去犹如带了哭腔一般。
男子回头,见林九光脚站在楼梯上,不禁有片刻怔愣。她粉色的衣裙和缎子般的发丝一起凌乱地贴在身体上,那薄薄的布料被光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