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忆去扬州走马上任,走之前将鱼幼薇送入咸宜观附近一所别院,承诺三年之后回来找她。
段潮生嗤道:“他的正妻裴氏家族显赫,他靠着岳家捞了一官半职,回过头来背弃发妻,偷偷在外养一妾室,虽说古代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可裴氏乃是下嫁,他就相当于一个上门女婿,不经正妻同意,他有什么资格娶妾?”
“他自己背信弃义,倒给裴氏扣上一顶妒忌的帽子,说她容不下一个妾室,他逼不得已才将鱼幼薇送走。”
“这些男人,从来都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忆深情款款地对鱼幼薇作出保证,然后翻身上马潇洒远去,段潮生眸里含着冷嘲,说话也毫不客气。
鱼幼薇进入别院,两人跟上,楚寒星阖了阖波光潋滟的眸,轻笑:“的确不错。”
翻开历史书,商纣王妲己,烽火戏诸侯褒姒,所有亡国都和女人相关,好似被封建制度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女人真有翻天的能耐似的。
此时,她仍叫鱼幼薇,在道观修身养性,虽然自在,却也太寂寞了,她开始提笔给李忆写诗。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寄子安。
我对你的思念好似滔滔不绝的江水,一刻也不停歇。
李忆,字子安。
快马收了信件,鱼幼薇出神地看着远处,自言自语般:“李郎,何时归?”
他不会回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静静等待。
一日,咸宜观外来了一群流民,鱼幼薇收留了几个姑娘,其中一个贴身伺候,她就是绿翘。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鱼幼薇始终没有收到李忆的回信。
一天,邻居家的姑娘阿元前来做客,捂嘴偷偷笑道:“我心悦他。”
鱼幼薇道:“这很好。”
阿元的心上人是一屠户的儿子,二人时常往来,不知不觉间阿元情愫暗生,每天都涂上漂亮的口脂去见心上人。
绿翘道:“山下的教书先生是个进士,前两天我瞧见他给隔壁送了一只鸡,说是学生给的束脩,他不会弄,就给送上来了。”
“我瞧着,他莫不是喜欢阿元?”
隔了几天,绿翘从外面回来,收了雨伞,裙摆却已被沾湿了。
她跺了跺脚跑进屋,说着最新听来的消息。
“阿元的心上人娶妻了!”
“哦?”
“娶的是张员外家的女儿,他儿子天天给人家送肉,不晓得人家大小姐怎么看上他了,硬是说服她爹要跟他成亲呢,他们家现在可算是发达了哩!”
“阿元呢?”
“她啊,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说一天都没吃饭,我刚回来远远在门口看了一眼,她眼睛都哭肿了。”
“不过,山下的先生撑着伞在门口安慰她呢,还给她买了栗子糕,那栗子糕闻着可香了。”
鱼幼薇听着雨声,放下毛笔,道:“那阿元应该不伤心了罢。”
绿翘拧干裙摆的水,嘟囔:“阿元把先生撵走了,栗子糕都被雨打湿了,怪可惜的。”
鱼幼薇怔怔地,所有声音似乎都在一瞬间远去,耳边什么也听不见。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久久没有回神。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鱼幼薇摇摇头:“等天晴,我们去瞧瞧阿元罢。”
一场暴风雨,像是银河倒灌,疾风骤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才在某天下午露出了彩虹。
雨后空气清新,太阳把泥土路晒得要干不干,主仆二人提着裙摆,小心地避开稀泥,敲响阿元家的门。
开门的是阿元,她看起来有些憔悴,看见她们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把门打开了些,“进来坐吧。”
三人聚在一起,绿翘道:“阿元姑娘,还在为他伤心?”
“可他明明早就跟你定了情却又攀上员外家,真是个负心汉!”
鱼幼薇道:“他既背弃你,你又何必留念他呢?”
她这话像是说给阿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绿翘连忙道:“山下的先生瞧着是个好的,阿元也可以考虑考虑他。”
阿元痛苦地闭上眼:“你们…不懂。”
鱼幼薇心道,我懂。
她懂的。
当晚回去,她便作诗一首,《赠邻女》。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她一脸泪痕,失魂落魄的低声喃喃,“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李忆,她不爱了。
翌日,她携绿翘上山,拜入咸宜观,出家成为女道士。
她虔诚地伏跪在地,一扇小窗的光笼罩她的全身,像一个口字,中间跪着一人,合起来就是囚字。
观长宝相庄严:“既已入我咸宜观,从今天起,你便唤玄机。”
“是。”鱼玄机道。
唐朝女子入道观盛行,没太多清规戒律,鱼玄机做女道士后,向天下发帖,咸宜观诗文候教,可谓之狂。
段潮生道:“她的名声就是从这个时候败坏的。”
“未必就是放纵。”楚寒星道。
传言非虚,鱼玄机和文人学子谈诗论道,来的人络绎不绝。
她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