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论已经信了几分的太尉唏嘘不已, 他叹息道:
“自古以来,煮盐便是暴利,盖因人不可无盐而食, 缺之无力, 重则惨死, 昔日只当做是寻常之事,未曾想竟能顷刻间致人死亡, 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昔日淳于意来时,曾留下过一份脉诊, 其中有病人高烧至头痛难忍, 细探查之, 不过是因洗发未干便入睡, 方才热气逆行, 高烧不退。”
大鸿胪捋了捋自己半尺长的美髯须:“病症多起于微末, 难以探查, 终归是人体孱弱之故啊。”
“如此来说, 韩尚院所提的‘水中毒’, 本意其实是指人因汗流出大量盐后, 再多喝水,便将身体所剩不多的盐再次稀释, 以至于人因缺盐而丧命,水本身是没有什么毒性的。”
若有所思的太仆这才开口, 只是他并未完全被这套理论说服, 而是继续问道:
“只是这水不过是进入肠胃, 并未流经全身,如何将全身的盐都稀释呢?”
韩盈没有想到,自己讲出原理后, 这些朝臣没有任何质疑,直接接受了水稀释盐的观点,甚至还能主动为她论证,实在是出乎意料,所以他们讨论的时候,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会这样,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归于《医言》,毕竟此时能无偿向外分享各种医学‘常识’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能够救命的知识,在哪儿都会受欢迎,尤其是韩盈和女医,已经用大量的事例证实她们的结论正确有用,那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认知便已经开始固定,和她有没有敌意另论,在医学方面却是十分的信任于她,所以在出现信的理论时,才会接受的如此之快。
至于太仆的疑问,反倒在韩盈的意料之中,毕竟她们的理论,都是在现有阶段下通过现状观察得来的结论,本身就带有探究和质疑的属性,刚才她就是少说了这么一部分内容,有人疑惑才正常。
“是血。”这点韩盈早就想过,此刻回答的极为自然:
“此点尚未完全明确,只是大约发现人饮食至肠胃,多是被胃液消化成糊状,而肠道中又有大量细密血管,其中所需营养,应是由某种暂未理解的方式,被吸收至血液中,大量饮水,稀释的应该就是它,而血液味咸,说明本就含有盐分,这一稀释——”
韩盈没有说完,不过太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的说法的确能对的上,他想了想,又问道:
“此等奥秘,韩尚院是如何得知验证的?”
当太仆问出这句话之后,朝臣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了他身上,探究和怀疑就差直接挂脸上了。
怎么得知?看韩盈手下女医那栩栩如生的五脏六腑图不就知道了!这种血腥事拿在大殿上说,你到底是多恨她啊?
和韩盈没什么利益往来,反而是因为行商经常带来些来自山阳郡各种医学知识,对她颇有好感,也知晓这些东西怎么得来的大鸿胪忍不住微微摇头。
怪哉,这韩盈什么时候得罪太仆了?
嗯,似乎那韩盈的弟子魏裳正在他手下任职,最近几年做了不少大动静,难道是因为这才记恨上了她?
可这也有些说不通啊,各藩王、郡乃至夷人可都喜欢往魏裳那跑,连带着他消息也极为灵通,几年下来,从未听说过太仆和魏裳之间有什么矛盾,甚至就选是有,也不会表现出来,毕竟那魏裳身后可是卫侯,这……
大鸿胪怎么想,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旁的朝臣也是各有各的疑问,甚至连太仆身后的太丞眼中都带着几分不解,有种觉着老大疯了的即视感。
“总结病症,以六畜之躯推之,再以死尸核验,三者循环,互相论证,方才得此论。”
韩盈也有些不解太仆为何这么询问,但不管怎么说,当着一众朝臣、皇帝的面说过于血腥的内容,就算是今日过得去,日后被厌弃了,那就是一个大不敬之罪,反正有需要得罪人,何必和太仆继续揪扯?
她轻飘飘的斜视了闻人甫一眼:
“人身如宇宙,其奥妙无穷,我手下女医在世人所允的范围下,费尽心力,方才专研出这几点推论,而今有人如此随意就能定论生死,当真是愚昧无知!”
觉着事态隐约有些失控,但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的闻人甫站了起来,正向高声斥责,可才刚说了一个“你”字,便皇帝打断。
“好了!”
刘彻终于从韩盈连同手下女医不会什么巫术、长生梦想再次破灭的悲伤中出来,他烦躁的看了眼这越级弹劾,理由也蠢的令人发笑的闻人甫,对着延尉问道:
“术业有专攻这话说的不错,张汤,你延尉府中可有人能确定死者因何而亡?”
要是能确定,哪还有今日这场闹剧!
“回陛下,臣府中虽有仵作能验尸,但想要得到有用消息的条件也极为苛刻,环境、时间、死者身上残留之物品尽皆缺一不可,而那死者已经被换了寿衣,挪放在棺椁之中,距离死期更是不短,想要查验出点什么,绝非半日之功。”
接着这次机会,张汤再次踩了一脚闻人甫,顺带着把被指责的锅甩了出去。
真是的,最近几年难道他太过修身养性,以至于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