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这些天多方收集信息, 从未听到过有这种事情,十有八九是假的,他目光从这个河令移到了韩盈身上, 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
看着体贴母亲, 实际上却将母亲当傻子糊弄,实在是不诚。
不过, 人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这两人编这么个故事,不可能就是糊弄人玩,娶亲,又恐吓郑母不要相信娶亲队,难道, 会有什么人过来要强娶韩盈?还有些说不通,以她的实际影响力,宛安还有什么人敢,等等, 若是——
桑弘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恐怕太过片面, 内里应该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在, 这让他放弃了刚才的评价,准备再观察观察再说。
相较于桑弘羊快速发现了异常, 郑桑就做不到了,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娄行,又将目光移到了韩盈身上, 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
“真有这样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韩盈没想到娄行会这么说,她眨了眨眼, 明白了他的意思,直觉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天上又不会掉馅饼,莫说娶亲,其它大好事落到自己头上时,也得想想凭什么落到自己头上,尤其是那种好的没有一点坏处的,背后肯定会有大坑。”
“你啊!别变着法劝我,不就是不要收旁人的东西么?我何时做过这种事情?”
女儿这么一说,郑桑就明白过来,她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至于这盗贼娶亲,要是真遇上了,我就假装称病不见,然后让人去叫你,行了吧?”
韩盈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县内消息传递全靠嘴和腿,以至于韩盈在从辛玉口中得知济阴郡守派迎亲队过来时,根本无法判断这个队伍有没有进入宛安县内,又是不是快到东河村了,所以她才要火急火燎的当天就回来,防止出现耿成已经将母亲忽悠瘸的情况。
但,如果那耿成所带的迎亲队还没有到达这里,需要一天,或者两天以上的脚程才能到,那师父将任务传下去,待亭长发现可疑人员,要么快马上报,等人处理,要么直接拉人把他们当场拿下,根本不会让这些人跑到郑桑面前。
唯一有些麻烦的情况,大概也就是那耿成和济阴郡守派来的人已经狼狈为奸,混在了一起,提前带着两三个人过来,麻痹郑桑的认知,再捏个理由写下婚书,哄着她签了字,让韩盈莫名其妙的变成‘已婚’状态。
不过,这也只是麻烦而已,她早就做了不少准备应对这样的情况,瓷坊根本不在她名下,就算是没有把瓷器献给皇帝,济阴郡守照样无法通过这点来强分瓷坊。
就是如何对抗这济阴郡守上,韩盈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廉能远通,韩婴和韩粟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呢,现在不打好地基,怎么能继续往上走?”
在郑桑面前,娄行身上放浪形骸的气质全收了起来,看起来像个极为可靠的领导与长辈,最后甚至还说出了传承千年的大杀器:
“终归是为了孩子。”
此话一出,郑桑立刻败下阵来,她轻叹一声,像所有期盼自己孩子成才的母亲,颇为赞同的回道:
“谁说不是呢?”
话说到这里,着实没有再强调的必要,郑桑也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她抬头看了眼桑弘羊,等待着他这个请客人接下来的动作。
而看郑桑的目光过来,桑弘羊就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他笑着邀请道:
“今日有幸能与君相见,不知能否同饮一杯?”
娄行平日里还挺喜欢喝酒的,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着这个桑弘羊身上有股他讨厌的气质,只是对方能找到郑桑这儿,说明他很想和韩盈结交,指不定这就是条人脉,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不想影响韩盈,娄行索性给她使了个眼色,又和郑桑询问了韩粟的去处,转身便去找韩粟了。
这点时间,正好让韩盈脑海中过了一遍关于桑弘羊的事情。
身份没有明确表明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此人有可能是历史上那个桑弘羊,也有可能不是,而相较于不是,是的话,对方隐瞒身份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很难不让韩盈多想,她心里想着此人的态度,衡量他是想要为人面试,还是想要招揽,面上则露出几分笑意,应道:
“阁下盛情相邀,在下岂敢不从?”
有人又拿来了一套餐具,放在了韩盈面前,同时又倒上了酒,桑弘羊举碗,先互相谦让着喝了几口,这才说道:
“我游历各地,从未见过如宛安县这般,处处都有新奇之景的,不知韩医曹你是怎么想到要教导女子学医的?”
“我出身微末,早年不过是在乡间与人行医,见到太多人明明不过是轻症,却因为救治不急而落下残疾,运气不好的,丧命也不足为奇。”
听对方这么问,韩盈先是说了往事,语气中也带出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
“一个人医术再好,可终究还是一个人而已,有些突发的疾病,相隔半个时辰再送过来,就已经是回天乏术,倘若能直接救治,人极大可能就能生还,将医术多教一些人,总能让这些本不该死的人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