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新政风波平息, 就连汉武帝也不再继谈此事,而是更加沉迷于打猎,对于不够敏感的人来说, 一切仿佛都好像回恢复了过往, 但聪明人早就察觉到底下的暗潮汹涌, 不少人看着未央宫,心里衡量着一个问题。
陛下, 真的输了吗?
明面上看, 赵绾、王臧身死, 御史大夫重新换成了崇尚黄老之人, 可若是细心观察便会发现, 皇帝身边, 还是围绕着一群儒士,而对于这点,就连最厌恶儒生的窦太后也不发一言。
这种微妙状态, 更像是短暂的妥协,这必然会让忍耐人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准备,等到出手时, 绝对会做到除敌必尽,当然, 忍耐总会让人积累郁气,汉武帝也不例外,除了思索怎么料理京中的宗亲权贵外, 他还希望窦太后能早点儿离世,而后宫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女人让刘彻越来越厌烦。
皇后。
无论前朝后宫,男人女人, 汉武帝的对待他/她们的态度都很一致,就是看对方对他有没有价值,有的时候,那此人就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能把对方放到一个极高的位置,他允许范围内什么都能给,有点小错也没关系。
但若是此人没有,或者说对他造成的麻烦远超于他/她所创造的价值,那汉武帝就会想着怎么替换掉对方。
很明显,陈皇后如今带来的麻烦已经远超于她所能创造的价值,她的母亲做为宗亲,多次居功索要财物赏赐,带头不遵守新政不说,还试图杀了他嫔妃的家人,而陈皇后,她性格太过骄横,更糟糕的,是她至今无子!
宫内宫外的名医都看过,仍旧是没有效果,一个不能生育,不贤,母家又全都是拖累的皇后,对他还有什么价值?
基于这些,汉武帝越来越反感陈皇后,宁愿在上林苑打猎,也不愿意回宫中见到陈皇后和窦太后这两个人。
上林苑没人能够约束汉武帝,自然能够让他舒心,而除了放松,他还有整顿军队,好握住兵权的打算,这些事情桑弘羊过往是插不上手的,不过如今他得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东西,稍微研究发觉可行后,便立刻拿过来送给了陛下。
“这笔筒倒是精美。”
汉武帝把玩着这件笔筒,和玉制平面雕刻的螭纹笔筒不同,它通体光滑,摸起来像是一整块玉掏心打磨而制,但这笔筒身上却平绘着一副兰草图,枝叶纤细,于空中飘飞,完全不是玉不说,还美的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反复把玩,摩挲这绘制上去的蓝草。
“就是有些小了。”
把玩了好一会儿的汉武帝将瓷笔筒放在安几上,他抬头对桑弘羊问道:
“你今日怎么会带来这么一件奇宝?又有人向你送贿了?”
汉武帝刚说完,身边一个治儒学的博士就皱起了眉。
汉代,直接送钱来走人情是件很司空见惯的事情,上层更多,自从汉武帝多依靠身边的侍中出主意、拿决策后,他们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常常收到大额的钱财和各种奇珍异宝,目的嘛,也很明确,不是求人办事儿,就是希望能被引荐,而桑弘羊能把此物拿到他面前来,那就是引荐人了。
不过,这次汉武帝还真是想错了。
桑弘羊摇了摇头,他笑着说道:“这倒不是,此物是臣从各郡献宝中看到的,乃山阳郡郡守所献之物。”
说着,桑弘羊拿出来梁度所写的奏献书。
“咦?”
汉武帝拿过奏献书,快速的扫过了前面大段的废话,在后半段才看到了真正有用的内容,随放慢阅读速度,慢慢观看起来:
“一件瓷器,已至十万钱之数……嗯,此物精美,倒也值得此价。”
被整个帝国所奉养的汉武帝,对钱财的感知自然会更弱一些,毕竟仅少府一年的收入就能有八十三万万钱,十万钱在它面前着实算不上什么事儿。
不过人嘛,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家之后便会觉着钱是永远不够花的,尤其是要养一个无底洞般的军队,十万钱能武装四、五个骑兵了!一件不是小数目,十件,百件,千件呢?
两千件,就可以出来一个万人骑兵部队了!
汉武帝飞快意识到这里面的重利,他看向桑弘羊,对方正指着此物道:
“陛下可知菁茅之谋?”
这是管仲做的事情,他要诸侯随周天子祭拜,必须带着一束青茅,不带的人不能去,而诸侯为了得到青茅,纷纷拿着黄金购买,于是长江淮河一带的青茅价格疯狂上涨,一束能卖到百金,其后续,便是在三天之内,周天子获得了足够七年的诸侯进贡!
很难说后来汉武帝向诸侯兜售四十万钱一张的白皮币,不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当然,说不定中间还有桑弘羊出主意,但白皮币的强迫性质太浓,全靠汉武帝的武力撑着,还逼的治下的诸侯怨声载道,此刻他可做不了这强买强卖的事情,好在此时的汉武帝也还没有这么缺钱,不过钱嘛,谁还嫌它多?
“此物能如菁茅?”
“远胜菁茅。”
如今的桑弘羊还没有像未来那样,面临大军开拔恐怖的资金要求,以及汉武帝给的越来越少的准备时间,不至于连点准备工作都来不及做,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