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盈眨了眨眼。
方丘县没有多少上奏来的难案?
这怎么和常宜打听到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是说那边游侠极多,常有斗殴么?
这异常的情况让韩盈心道不妙,可她还来不及细想, 一个面有长须,做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已经走了出来,他打量了一下屋外站着的三个人, 又很快将目光放到了韩盈身上,问道:
“你就是韩婴吧?我是你齐叔, 你先把上计薄留下,去你那儿再说说话, 三年多未见,也不知道你老师怎么样了。”
能在尚傅当年遭遇那样的变故下, 还能顶着压力,帮其掩埋家人尸体,又通知对方, 给予其藏身之所的齐枢,和尚傅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哪怕不是生死之交, 也能亲如兄弟。
齐枢当年将宛安县机会调给他,本就是想让尚傅能够重新振作, 再返山阳郡为官,只是没想到, 尚傅在宛安县一留就是三年多,至今不打算回来不说,还在信里说他又收了个学生。
在齐枢看来,尚傅如今后继无人,在这种情况下收学生, 肯定有几分想让其为自己养老送终的意思在。
这是好事儿,如今没有国家底保障,而人年龄大了,也肯定会有各种不便,只能依靠家人、学生照顾,他有这个动作,肯定是想要继续生活,而不是再像之前那样,整整三年反复折磨自己,恨不得早点儿死了痛快。
而后续二人的信件也的确证实了这点。
尚傅频频在自己来往的尺牍中,夹杂起来关于韩盈的事迹,诸如她医术极高,还会为自己调养身体啦,以及让一个孩子为自己奔波做事,实在是脸上无光,甚至于上一封夸耀她学习特别认真,他这个老师非常高兴,下一封又头痛韩盈志向太高,想要做到的可能实在是太渺茫了……
这简直就是一份儿养女合集,还是月更版的!
不得不说,在齐枢来看,尚傅收这么一个学生后,改变是极为巨大的。
近两年,他的信件直接变成了学生的各种医术研究,甚至还有养生之法,齐枢哪怕到了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份一整卷介绍寄虫的尺牍,还是会胃中不适,甚至连吃饭的兴趣都没有了。
再加上去年城中火起来的青药,齐枢想不对韩盈不熟悉都难。
坐在草席上,齐枢看着面前少女正襟端坐,气息沉稳的模样,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可惜。
如此天资,怎么会是个女子?
若是她是男子……唉,齐枢心中叹气,却也只能面对现实,他开口问道:
“尚傅来信说你要献宝,可曾将东西准备好了?”
许是担心韩盈年龄不够,还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他又压低了声音,更加详细的说道:
“你虽是献宝,目的也是送于朝中,可明面上你没这个资格,而且到底要经过郡守,要是把他当个过桥,什么都不送,我怎么向郡守美言,请他在末尾缀上你?”
问言,韩盈不由得对齐枢多了几分亲近。
不把她视为自家人,这样的话压根是不会说出口的,反正瓷器制作的技术本身就能够让郡守能够进献,就算他昧下这份技术不提自己的姓名又怎么样呢?一个小小的医曹而已,上司拿你的东西是看的起你,还没有追究你身为官吏,却行贾商之事的罪过呢,还敢多问?不想活了是吧!
脑海中略过这些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韩盈开口:
“多谢齐叔挂心,已经提前备上了,听闻郡守好饮酒,特地带了一份青瓷酒具。”
抬头,韩盈给身边的燕武使了个眼色,对方起身,拿过来一个红漆雕花木盒,小心翼翼的递给韩盈,韩盈放在安几上,动作极轻的打开,让齐枢看清楚这套酒具。
现在矿物杂质很多,提纯极为困难,高真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提取出杂质较少的颜料,产量极低,做不了大件,原本是听闻韩盈喜好饮茶,想做一套茶具,但茶壶因为结构有些复杂,烧的时候开裂了,而多余颜料涂的酒瓶却保存下来,烧制的极好,韩盈就将它和茶杯配成了一套,充做酒具。
酒瓶,酒杯都不大,好在酒瓶瓶身圆润,胎体清透,整体呈现出薄薄的青色,颜色均匀的布满二者的全身,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剔透的反光,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更绝的是这是‘一套’,完全邀上两三个好友,隔水温酒,慢慢品味(炫耀)。
看到这套酒具的齐枢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从这一套酒具中收回自己的视线,表情有些复杂的问道:
“有它就够了,可……这对你耗资不菲吧?”
若是之前,韩盈可能还不太明白齐枢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不过今天和小吏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瓷器居然被炒作到了数万钱一件,还有价无市,连她的驱虫药也如此,甚至因为太过于稀缺而又有药效保证,连带着瓶子也有了什么驱邪护身的功能,有它的人家会在空瓶中装入各种香粉,随身携带。
就,韩盈也没想到价格能升到这么离谱啊,这些人是那里来的这么多钱?!
不过暴利哪里都有,前世医药咳咳,她不贪心,赚个出厂价就行,就是这情况得说清楚,坑的不是她,是中间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