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岚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她懒洋洋地窝在软塌上，一脸正经地劝说着自己保命为上。
阿达鼻子突然有些微酸，她上前几步半跪在苍雪岚身前。
“主人……”久违的称呼。
苍雪岚有点不大高兴地皱了下眉：“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好，阿岚，你还记得这里吗？”阿达握着苍雪岚微凉的指尖，用手心温暖着对方。
这里？苍雪岚并没有和小时候的阿达的记忆，但她隐约知道魔教圣女是在哪里救的阿达，一个边境小镇。
难道就在这安武城？
阿达轻笑了一声，她手上的力气略微收紧了些，声音也有点发颤：“就在这安武城东三十里的小镇，阿岚就是在那里救下了我……”
果然吗？苍雪岚没法安慰阿达，只能回握着她的手：“都过去了。”
阿达抽了抽鼻子，她郑重地摇了摇头：“伤口或许会恢复，但伤疤一直都会在。”
“对不起阿岚，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什么？”苍雪岚有些好奇，对自己这么忠心的一个人也会对自己说谎吗？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问我家在哪里，我跟你说不记得了，因为我怕我说我记得，你就会把我送回家去……我爹好喝酒，为了半坛烈酒，他便把我卖给了老鸨，即便我回去了，他也会把我再次卖掉的。”
原来如此……苍雪岚拉了一下阿达的手，试探着问道：“那你娘？”
阿达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我娘早在我之前，就已经被他换成酒钱了！”
那必是凶多吉少了，苍雪岚没有再问。
“至于我爹那个人……我十二岁有一日下山执行任务，我本想顺道了结他的，不曾想却听到了他某日喝得酩酊大醉结果回家路上半路摔倒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起来。”
“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苍雪岚拍了拍阿达的手背，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找到了他的坟，将里面的尸骨换成了死掉的野狗，至于他，我把他扔在了河里，就连河神都不渡他！他的尸骨直接沉入了水底。”
阿达似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情，脸上的笑也变得森然了些。
苍雪岚闻言一噎，这就是我狠起来连自己的祖坟都刨吗？
“你之前还跟我说，这世上没有神，怎的现在又觉得有河神了？”
阿达略微顿了一下，她面色微红，连带着耳垂也有些泛红：“阿达确实觉着这世上没有神……若有，那便是你。”
“我？”苍雪岚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就有点搞个人崇拜那意思了。
“嗯！”阿达的两眼放光，握紧了苍雪岚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八岁那年，我被亲爹卖到勾栏里，我不从，那里的老鸨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整整饿了我三天三夜，最后将奄奄一息的我扔到了台上……”
“我到现在仍能记得台上那股腐烂的木头味道，湿冷的空气冻得我骨头都在痛，眼前挤满了军爷，只是他们都不是来救我的，他们是来买我的……”
阿达咧嘴一笑：“不过好在有你，阿岚，是你救了我，是你杀光了那群禽兽人渣，是你带我走出了那个魔窟，这世上若有神，那一定是你。”
“阿岚是不是以为我是被你杀人的样子吓到了？”
苍雪岚闻言点点头，按照系统给的说法，魔教圣女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阿达蓦地笑了一声：“不，我觉得你很帅，你惩恶扬善的样子很帅，你一脸嫌弃地擦拭剑身的样子很帅，你满脸不乐意实际上还是把我带回家的样子很帅……”
阿达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她眼中的光也暗了些许。
“怎么了这是？”苍雪岚想要将阿达从地上拉起，却发现拉不动。
见此情景阿达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大颗大颗落下：“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再强一些，阿岚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经那么骄傲的圣女殿下，武功高强肆意张扬，天上天下任她去得，现在却连一把小小的佩剑都无法拎起……
阿岚一定很伤心吧？今日段星阑还当着她的面用雪影剑羞辱了阿岚一番，她好恨自己没有当场痛下杀手，就算拼个鱼死网破，她也要咬下沉王一块肉，为苍雪岚复仇！
苍雪岚不知怎的也被阿达的情绪感染到了，她下了软塌，半蹲在阿达身前抱紧了她：“不是你的错，好吗？我们都没有错。”
苍雪岚轻拍着阿达的后心，她大概明白了对方的脑回路。
但是历史的车轮就是这样的，无论是多么惊才艳艳的人，到最后都不过是历史洪流下的一粒尘埃，她们能做的只有过好自己的人生，对得起自己就行。
阿达还没办法从这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她哭得轰轰烈烈，哭得惊天动地，哭得门外的段星阑下不定决心来敲门。
段星阑连饭都不曾吃，只想过来和小圣女套个近乎，没想到才一来就听到阿达在痛哭。
他在门口徘徊踌躇了半天，硬是没有下定决心敲门，最终只能拂袖而去。
过了好半晌，就连桌上的饭菜都有点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