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域，宁州。
晚春的雨淅淅沥沥地连着下了好几天，明明才下午五点不到，天就已一片昏暗，黑沉沉地压在人头顶，徒增压抑。
莫小心抿着唇立在接待台前，外卖服袖边还挂着几溜水印。
“好的。沈先生。”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神情恭敬地挂了电话，再转脸看向一脸娇嫩的莫小心时，又变得面无表情：“跟我来。”
话毕，女人没再多看莫小心一眼，扭头朝着电梯口走去。
高跟鞋嗒嗒嗒地磕在亮得几近反光的大理石砖面上，在空荡奢华的大堂里敲出格外倨傲的节奏。
莫小心紧了紧手，将手上一大袋餐食往上提了提，点头跟上女人的步伐，悄默声地在后头呼出一口浊气。
女人将她带到电梯口，刷了卡，目送她进去：“送完餐就赶紧下来。”
“好的。”莫小心乖顺地应声，声音柔柔的。
她忙不迭地按了关门键，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合拢上了，将女人冷漠的模样隔绝于外。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莫小心抬起一条腿抵在轿壁上，将客人的餐食提至腿上，半提半托着，空出一只手摸出手机。
APP系统提示她订单送达即将超时，下一个订单留给她派送的时间也不多了。
收了手机，她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跃的数字，忽然觉得这数字变化得实在太慢。
叮。电梯门开。
好在这一梯一户的户型找个门也费不了多少神，莫小心径直走到一扇合金制的入户门前，按响门铃。
等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咔嗒一声响。
“您好，您的餐。”沉厚的大门将将开了一条缝，莫小心就双手提起装着餐食的袋子，往前送了送。
袋子里东西实在太多，纤细的小臂有些发颤。
门顿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在快触碰到袋子的提手口时，又忽然缩了回去。
“汤洒了。”淡淡的男人声音从门内传来，尾音略沉，音质悦耳。
闻声，莫小心微微歪头看去，才发现白色的塑料袋底，积沉着一些浅黄色的水渍。
她愣住，门内也无动静，像是在等她的回应。
踌躇了一会儿，她给出解决方案：“您申请退部分款吧，汤的钱我赔给您。”
莫小心将袋子拿到眼前，去看上面贴着的小票，然后微微瞪大了眼——
“精品佛跳墙 ￥386”。
她表情僵了僵……有点贵。
一股轻柔的风拂到她的面上，里面的人将门稍稍推开了些。
视线越过宽阔的肩、纤长的颈，对上一双如墨般的眸子，莫小心顿了一下，有些窘地道：“我暂时没这么多钱，晚点我日结了工资再转给您，行吗？”
屋里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合拢着，光线极暗，只有客厅角落的一盏落地灯晕染出些些昏芒，给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嵌上了一丝深幽的韵味。
这人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顶了天十八九岁，即使这会儿面容恹恹，莫小心也依旧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丝丝蓬勃的少年气。
他一头顺毛碎发，刘海自然地耷落，掩去了本该恣意放达的剑眉星眸。高挺的鼻梁透着雕刻般的硬朗，薄唇却是浅淡的粉色，带出一丝颓靡的气息。
莫小心抿了抿唇，暗道，这种感觉也太矛盾了！
“不用了。”
眼神明暗不定，始终没有在门外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生身上多做停留，他淡漠地伸手接过塑料袋，另一只始终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轻拉，就准备关门。
莫小心来不及思考，啪的一下，手搭在门框上，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
门受反作用力的影响，猛地顿住，门内的人声音极沉地闷哼一声。
她半仰起头看着他，莫名感觉他面色白了一分。
嘴唇翕合，一秒、两秒，她终是硬着头皮道：“沈……沈先生，能不要给差评吗？”
沈熠诚薄唇紧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第一次正视她。
眼前的女生一身宽大的“黄袍”，头上的黄色头盔有些歪斜，下边儿的收缩绳系到最紧一格，而白嫩的脸侧依然有空隙。
此刻，她杏眼圆睁，里头水光潋滟，带着祈求的意味。
光线不佳、服饰拉垮，却遮不去她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娇美。
“不会。”他不自觉地敛了神色，轻启薄唇，尾音却有些发沉。
“谢谢。”莫小心如释重负，“那祝您用餐愉快。”
话落，她转身走向电梯。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男人急促的呼喊声。
随即砰的一声，合金大门碰撞到墙面，发出一声巨响，惊得莫小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闻声转头，满脸的疑惑瞬间化为骇然：“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