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顾渊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进而笑骂出声:“老子才刚弄了这么个节度头衔,到手还没捂热乎,你就在这里咒我说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若是连这点杂胡都收拾不了,还谈什么马上功名、谈什么封侯拜将!”
他说着微微顿了一下,看着眼前激战正酣的济水战场,忽然神色肃然:“刘国庆!不用管那些骑军了,你速速回去,给我吃掉河里金军残军——至于侧翼,你家节度我自然替你挡着!我若死了,便让泼韩五领这胜捷军,他若再死了,便是你、是张泰安、是各位指挥、都头,直到我们全军战死!或者活着杀出去!”
然后,他甚至不等刘国庆反应,便自顾自地招呼身侧的那个同样震惊的步军指挥使,道:“徐指挥,你在这边磨磨蹭蹭半天,这时候还没将阵势转过来!也别再转了!原地停下,就这样斜线列阵,挡在神臂弓手之前!咱们这胜捷军能不能趟出一条路来,就看你这二百甲士,能不能缠住那些契丹人冲阵!”
他说着,还特意重重地强调了一下“契丹”两个字。
“契丹人?”那步军指挥闻言倒是一愣,他是西军出来的老卒了,若说对上契丹人,心理上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此时此刻,他这半个指挥步军刚刚在混乱中勉强调整好方向,前排是长枪甲士,遮护着后排那三百神臂弓手。
这样一支混编军阵缓缓沿着河滩,绕过混战中的战场,向西北方运动,试图堵住那支冒出来的轻骑,给自己袍泽歼灭当面之敌争取足够时间!
“对,就是那群契丹人——他们有种的都跟着耶律大石去西边重建那鸟甚辽国去了,没种的就如这耶律马五,降了女真人,在我们这里耀武扬威。”
顾渊叉着腰,放下自己的面甲,死死盯着那些冲锋而来的骑军。
他已经能看到那些骑军打着旗帜,甚至能听见那些扑面而来的喊杀声,可他看了看身后仍然激战中的战场,知道自己这一阵无论如何也不能退了……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他们应以半数甲士应战步军,另外半数则应对骑军冲击。可战端一开,战场便不再是他单方面能控制的了。
“军校教官教的倒是不错,越复杂的计划,越没有执行的可能……”
他苦笑一声,看着那队向他们奔驰而来的骑军,看着他们手中弯刀、骑弓和身上皮甲披挂,倒是安心大半——那些骑军速度飞快,是标准的轻骑,说起来其实并不如何适合冲击甲士阵列。
显然,那耶律马五原本也没料到,咬上他饵料的居然会是这样一支有着相当数量的重甲步军。
可狼烟如约燃起,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确认,原本准备用来在丘陵平原上追亡逐北的轻骑,这个时候就算再不适合,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不然待宋军将他河中步军屠戮干净,自己便再没有机会!
他带来了本部最精锐的五百轻骑,里面充斥着辽军余烬,别说是对这支已经腹背受敌的精兵做侧背冲击,就是当面硬捍宋人那支好大名头的西军,他们之中也不是没有人干过!
白沟河前,宋人伏尸遍野,便是他们这个镔铁之国最后的荣光。
如今虽然大辽亡了,可他们这些辽军余烬对上宋军,却总归有那么些心理优势——冲不动那些凶蛮的女真人,我还冲不动这些娇贵的宋军么!
所以,领军的耶律马五即使看到战场情况却根本没有减速,甚至没有调整队列!他做出唯一战术选择,是在那刚刚列阵好的几百宋军步军面前高速掠过,以骑弓骚扰驰射,试图制造些混乱,然后绕过这些甲士的正面,伺机从侧翼切入,先击溃这支拦路的宋军指挥再说!
可他一直冲击到不到百步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宋军这支步军阵列只有单薄的两排,如今正半蹲在地上,长枪巨斧向前构成一片钢铁荆棘,而在他们身后竟是一色的神臂弓手!
耶律马五也是辽军名将,就算降金之后锋芒退了,可战场直觉却依然敏锐。
“散开!左右散开!”
他果断下令,也不管疾驰之中究竟有多少人能听到命令,带着自己亲卫,划过一个巨大弧线,试图让开正面。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只觉得后背被冷汗浸透——扑面而来的铁雨与他几乎擦肩而过!
那些刚刚还嘶吼着、打算做最后冲锋的骑军猝不及防之下当即被这铁流扫倒一片!
三百发铁矢迎面而来,虽然对付这些高速奔驰中的目标,神臂弓手的精度有所下降,可轻骑还不似重甲步军,中箭之后原本高速奔驰的阵列瞬间人仰马翻,前排倒下,后排情急之下要么凭着马术腾跃而起,要么就干脆从袍泽身上直接踏过去!
而后,这些被打痛了的契丹精骑,一个个发出疯狂的嘶吼,一面张开骑弓抛射还击。可他们虽然轻骑快马,手中骑弓对上身披重甲的步军,也并没有什么大用,前排甲士哪怕身上很快就被扎得如同刺猬一般,却毫不在意,只是面对这些契丹轻骑,大呼着挑战。
“神臂弓——神臂弓打完了!”高速驰射的骑军队伍里,很快便有契丹骑士高声提醒,他们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后排的神臂弓手已经开始了装填。
“怕他们宋人这些弓箭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