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拉着韩世忠,又找来刘国庆和张泰安还有四个步军指挥,就在长草堆里围坐成一圈。他们拔出刀来,在土地上大概描了几下,然后随意找了几块石头,勉强充作沙盘地图。
除却跟着步军蹲在林子里的虞允文,这几乎就是胜捷军的全部指挥层了。顾渊倒是想把后世的参谋制度引入进来,可看来看去,觉得除了那虞允文也许能理解的了,其他几位厮杀汉们让他们整天搞图上作业还是算了吧……
韩世忠取了个马鞍,就在枯草地里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粗声粗气地说道:“这耶律马五不愧宿将,昨日起就已经加强了济水沿线的斥候,我们以小队骑军埋伏了两三次都被他们发现了行迹……今后,只怕再想如前几天似地肆意劫掠,是越来越难了。”
“这倒无妨,咱们本就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为了将他们吸引在此处,不继续南下。他们若是掉过头来追剿我们,倒是合了我们的意。”
顾渊说着点了点头,拔刀出鞘,将一块个头稍大一点的黑色卵石向这简单沙盘的东北角推了一推,沉声道:“我更担心完颜兀术这一军。以脚程而论,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大名府附近,轻骑奔袭,据此不过两三天距离!我们若想在这济水一线闹出什么动静来,恐怕也只有在这两日了……”
实际上,别看他这位节度使一直装着一副“天是老大,咱顾渊就是老二”的面孔,无时无刻不在手下面前吵吵嚷嚷,叫嚣着要再复汉唐雄风。可真要到了选择对手的时候,却从来是慎之又慎。恨不得只挑那些有绝对把握的下手!
就连前些日子冲了一个谋克的战兵,折了七八匹战马,伤了三个人,都叫他心疼了好久,在韩世忠和刘国庆面前长吁短叹了半天。
“我们自然是明白节度意思的……”刘国庆坐在下首,他没有去看这简陋的沙盘,只是向河的上游示意了一下,“咱们盯住的那队人马看上去的确诱人,只是,护卫最多不过两个谋克,可抓来的民夫是不是也太多了点,能有六七百人?斥候报来的消息,这些金军队列密集,就连那些民夫,也能跟着护卫谋克,缓缓而行——这摆明了就是个饵,耶律马五这是想将咱们吊出来,当狼打!”
“嘿嘿……这饵做得如此不高明,俺如何看不出来?”韩世忠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扬起马鞭,指着远处,言语之间也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早晨的时候我也往上游去跑了一趟,和他们的侦骑见了仗,也瞧见那些民夫,皮袄子鼓鼓囊囊的,明显底下都穿着铁甲!只怕是长兵都藏在大车之中,咱们稍稍一冲,他们摇身一变就是一支精锐战兵!”
可韩世忠说到这里,却再也掩盖不住心底的兴奋,他忍不住出自己腰间佩剑,一剑钉在一块灰扑扑的卵石之上,不管其他人,只是盯着顾渊:“这是耶律马五放出的饵料,周围离得最近的大军驻地在济南府左近,快马加鞭也需要半天脚程。
不如,我们吞了那头蠢驴送上来的饵料,顺便将后面的猎犬也一并吃掉!让他们知道,咱们胜捷军可不是林子里面的小兽!咱们既然亮出了獠牙,那就是要让他们见见血的!节度以为如何?”
顾渊沉吟片刻,却还是心中没有底,他迎上韩世忠的目光,持重地问:“如果这样,咱们会不会暴露得太早?耶律马五毕竟是战场宿将,从他今日手段来看,便知此人不是什么废物。”
“辽军降将,就算有些真材实料,说到底还是低了金人一等。有这层关系压在他头顶,他做起什么事情来都必定瞻前顾后,考虑万全!”韩世忠说着摇摇头,话锋忽然一转,“而这战阵之事,哪有什么完全!有五成把握,便可豁出性命去做!尤其咱们孤军在北,不抱着此等决心,又如何能凝成你顾节度想要的一支铁军!”
他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让身边军将也都跟着连连颔首。顾渊见状只是沉吟片刻,便不再犹豫:“——若是这样,如今当面之敌便有八百余人,后续恐还有伏兵支援,良臣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韩世忠早已打好腹稿,只是大手一挥:“以胜捷军步军三个营指挥出战!沿河列阵,吸引对方弃车队来攻!耶律马五骑军必以隐于上下游路旁林之中,那些林子我们早已摸过,最大的也只能藏数百兵,到时候让刘国庆率白梃兵冲阵,以骑对骑,一锤定音!”
“……我军斥候,并未完全控制战场,如何知道敌军援兵何时出尽?若是对方还有援军,又待如何?”
“……耶律马五算得精明,以为只要保证饵一时不被吃下,撑到援军过来便是!他将战场选在这片河谷,肯定也知道这里两军厮杀空间有限,故骑军最多不可能过千,却必然是他麾下精锐轻骑。”
韩世忠只稍一思索,便给出了解法:“我军斥候,这几日连续厮杀,已经范围覆盖上游三十里,可保那边并无大队援军痕迹!让张泰安带两百骑遮护下游,若遇小队兵马,则纠缠住。若遇大队,也可及时焚林示警。但见火起,我们拼着损失,退回山中!耶律马五未必敢追。”
顾渊几乎被他说服,可最后还是紧攥着刀柄,又问了一句:“良臣以为,耶律马五会调兵多少来追剿我们?”
“我军一直以骑军出战,每次最多不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