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要是赢了这一阵,也不必挑了,就在这里放大伙儿痛快一场吧!”身后阵中,自有甲士笑着喊道。范琼闻言一愣,方才反应过来,这南斜街原本就是汴京城的烟花柳巷,最是热闹,他无意间竟选了这一处地方作为阵地,打算与女真人分个生死,也真的是巧合。
“范巡检……若是我要点马前街的花魁,也可以么?”又一员悍卒忽然开口,声音在雪地里飘得老远,惹得整队人马都是一通哄笑。
“怎么——怕我掏不起钱么?”范琼回首,认出那是自己麾下亲卫。他治军算不上多严格,也绝非不拿钱的那种将佐,但讲究兄弟义气,因此对待侍卫亲兵极其亲厚,偶尔开起玩笑也是没大没小。“我这也算是破家为国了!顺德帝姬就在此处,何妨做个见证!”
赵璎珞确实一直带马立在旁边,听到这范琼居然让自己做这样的见证,虽然也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可看了看这周遭,还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轻轻说了声:“好!若真是范巡检没钱了,我给诸位将士们补上。”
周围甲士有刚刚历经宣化门上血战,认得这位帝姬身份的。也有刚刚听说这是位尊贵帝姬身份,惊讶之余听她连那样粗鄙的要求都笑着应了下来,也是跟着一阵欢呼。
其实,赵璎珞虽长在宫中,可重生之后也是野惯了,满汴京城地乱跑,又如何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抬起头时,甚至可以看到有些尚未离开的青楼女子,在扒着窗缝看他们这一队铁甲纷乱地布阵。
如今乱离之世,这些女人听闻金军已经入城,有门路的自然想办法往内城逃去,没有的便只能躲在青楼之内,以泪洗面。
原本她们之间口口相传,传说金人如何凶悍,见到这几千甲士在雪中忽然滚滚开进,就如同黑色铁流一样,涌入这南斜街的街头巷口,便以为是金人来袭。可眨眼间又见那领头军将似的人物操着汴京官话,说要请手下这支大军逛青楼瓦舍,便有人忍不住笑了出声。
甚至还有胆子大一些的,打开窗,朝他们招呼着:“哟这位太尉!你那点薪水俸禄可请得起手下这么多壮士?不如等打胜了仗,让他们上来姐妹们免费招待着!”
她们这一说,惹得军士们又是一通哄笑。
这四千余甲士勉强有了些士气,便在这里以南斜街为锋面完全展开。
身为一军主将的范琼见军心士气可用,也是喘着粗气,纵马就在这一个又一个方阵前驰骋。他的宅邸就在前方不远,可他的军队确是决计不能冒险再往前压了!那些金人就在周遭的城墙上清理残余守军,虽然暂时还没有大队人马下得城来,可他不信那些人看不见他这黑压压的大队甲士!
如今,这些人马全部塞进了周围坊巷之中,将那些精巧的园林庭院都塞得满满当当。他们推倒了北向的院墙,摆出一副邀战的姿态,显然是打算利用这些园林坊巷最大限度地限制女真轻骑的机动性,在这里好杀一场!
“范巡检为何选这里做战场?可是因为这里地形复杂,女真铁骑不好展开?”顺德帝姬在他身后,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看着范琼整顿兵马、看着这些甲士错落有致地展开,只在心底默默地记下这些,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用上,可却拼命吸收着这关于战争的一切。
“正是!”范琼点了点头,其实他选这一处迎战,也是存了解散队伍打烂仗的心思。见这一层意思被这样一位帝姬点破,惊讶之余不由得多说了两句,“帝姬须知,女真人单对单的厮杀未必打得过这些精锐甲士。百人队对上百人队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可一旦千人万人,他们便好似化身凶神恶煞,什么样的军队碰上去都会被眨眼间碾碎、崩溃。可在这种坊巷之间,各部之间难以呼应,便是全靠自己手上本事。”
他说着看了看这位帝姬手中的剑,压低了声音:“一会儿打起来,帝姬跟在阵后便是,战阵凶险,我和这些兄弟不敢说能保证万全,但总归不会让帝姬伤在我们之前。”
“如此……倒是辛苦巡检了。”赵璎珞在马上微微欠身,这位范琼虽然上一世为金军差遣,威逼宗室出降做尽了恶事,可这一世直到此刻依然是红着眼要抵抗到底的宋军悍将。
如今这员悍将见自己的甲士列阵已毕,也从马鞍上摘下两杆铜锤来,翻身下马,站到一处军阵旁边,在落雪中静静地等待着。赵璎珞见状,也是依葫芦画瓢地拔剑下马,立在他身侧。四千甲士静了下来,除了远远传来的喊杀声,近处便只有那听得见却摸不着的马蹄声碎。
他们怕是已成了一只真正的孤军!
“帝姬……”落雪之中,范琼忽然间开口,“其实早上的时候就想问——像帝姬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留在宫中,等着我们这些武人在外面一决胜负的么?何苦非要提着剑踏上这个修罗场呢?”
“可能……只是这样的世道,实在信不得别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手中剑吧。”赵璎珞想了想,苦笑了一声。她看了看这位四壁都巡检使,顺势问出了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头的疑问,“范巡检呢?巡检为何也非要提军来与金人一战?”
被忽然问道这一层,范琼也沉默了半晌,像是想好好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回话。可他毕竟只是个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