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叔夜想了想,却依然缓缓地摇头:“很难了,范巡检是开封人,比我更了解汴京禁军。他们凭城据守还能抵抗一气,让他们和金军厮杀,不直接溃散就已经算得上是主将治军有方、将士用命的结果了。我们这里的四千人就算能及时赶过去,可完颜宗望的东路军不下七万人,不过是杯水车薪……”
“城内少帝、太上还有那些文臣都是些没种的!张相公你这带兵杀进来的勤王大臣怎地也先怯了!”范琼见张叔夜竟然也有了退意,不禁怒道。“夺不回北城,我们就退守五丈河!再不成便退守汴河!横竖不能等在这里,将这繁华汴京让给这些女真蛮子!”
这粗豪的军将一席话,倒是让赵璎珞有些惊讶。她实在无法将如今这个见到金人就喊打喊杀的禁军战将与前世那位逼着后宫嫔妃出降的可恶叛将联系在一起——也许真的是官家与太上的投降,伤了这些武夫的心?
“为今之计,若是官家决意不计代价,我们还可以依仗汴京这六十里大城巷战到底,最坏不过是玉石俱焚!”范琼说着说着眼睛已经开始红了起来,他是开封人士,自小生长在这里,如今手中还有三千甲士,自然心有不甘。“张相公你是勤王之军,自然能做你忠君爱国的大梦。可我们却是不一样的!我、还有我这些兄弟的家人老小可都在这城里!我们在这里拼去性命是为了自己!”
他这一席话说罢,几乎就立刻引起了本地禁军军士的呼应。
最后,赵璎珞也忍不住上前,低声问道:“张相公,这城里还有上万带甲之士、还有百万军民!我们真的就不能如范巡检所说,选一处地方,与女真人硬碰硬地战一场么?就算是最后免不了要讲和、要乞降,在这城头巷尾杀伤他们一气,也总是一些资本……”
她平静地看着面前两位正在争论的军将,言语间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我又何尝不知!”张叔夜见她都这样说,也闭上眼,在马背上长叹了一声。“金贼从陈桥门登城、北城溃败,东西两侧应该还能抵抗一气。我们当然可以如范巡检所说,引一军在五丈河左近布防。那里坊巷错综复杂,利于步战。凭城巷战,能给他们以最大的杀伤!可金军凶顽,这一仗若是在城里打起来,可真的是玉石俱焚,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可张相公……若是官家跪下乞降,女真人就能放过我们?那是来自北方的恶鬼!在他们眼里我们不过是两脚羊而已!”赵璎珞说着跳下马来,接过周老教头一直捧在手中的甲胄,开始往身上披挂。她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亲眼所见一样,言之凿凿!“汴京城破,接着就是帝室北迁,百万人的汴京城沦为一片空城,他们中幸运地可以流离失所,去南边、去西边安家,可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无法再回宋土!”
她没有说的是,还有那些养尊处优的后宫嫔妃、宗室帝姬将要面临更为悲惨的命运。
张叔夜和范琼听她这么说,也都是一时沉默。倒是那位姓张的内侍见机适时插话进来:“哎呀!我的十九姐呀!金人都打进来了,你就别在这里等消息了。迎战金人的事交给在场诸位将军,至于是战是和自有官家定夺,你先跟着我回宫吧!”
这位内侍可不希望自己这出宫一趟,就迎头遇上那些传说中茹毛嗜血的金人,只想着赶紧回到宫里交差了事。就算这外城再怎么样,还有内城和宫墙两道屏障可护他周全!只是他忘了,若是几万大军在这外城一朝尽丧,又从哪里调来甲士保他们平安!
赵璎珞此时已经披挂停当,她根本没有与这位近侍回宫去的意思:“烦请张先生转告父兄,我今日便不回去了……”
她说着,再次翻身上马,看样子是竟是要同这支小军队一道前往迎击的模样。
“十九姐!你这样让臣如何给官家交代啊!”那位内侍张先生见状干脆伏地嚎啕大哭,可是赵璎珞却丝毫不为所动。她静静策马,走到范琼的身后,在马背上学着武人模样向他微微欠身行礼。
“帝姬!”范琼慌忙还礼,哪里还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张叔夜与范琼交换了一下眼神,惊讶于这位帝姬血战到底的决心到底从何而来。在城墙上凭城而战的勇气固然令人钦佩,可那毕竟是有一个城墙做依凭,女真人虽然悍勇却未必能轻易杀上来。可若是在城内巷战,那便是真的九死一生的结局。
只是北面越来越明显的混乱声响让他们也无暇多想。此时这宣化门下还有张叔夜、范琼、孙傅三位大员,他们草草商议一下,定下计划。
范琼所部留下一千甲士守卫整段南墙,倒不指望他们能够抵挡完颜宗翰的强攻多久,只是希望对方扑城时这边能给传一个信号,让他们好及时收缩进内城便算得上功德圆满。张叔夜兵马残部,还有那些陆续增援过来的禁军能战的还剩下千余人,也全部加强到这支小军队里,向北增援。
范琼看了看张叔夜,又看了看那个红衣女子,他没见到她仗剑杀人的样子,不知道该拿这位顺德帝姬怎么办。
可那位老将也是想了半天,方才转过身来:“帝姬……我命张伯奋去京营调一马军指挥过来。若是战事不利,伯奋自护着帝姬退入内城。”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范琼,竟然丝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