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渡的周围是一片低矮的树林,风雪之中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
顾渊带着他那支溃军就缩在这片林子中,人与马紧挨在一起,想要获得一些虚幻的温暖感觉。可伸手挨着的却全是沾血的铁甲。
汴京被围,这昔日繁华运河自然也变得行船寥落,五十里内都不见得有一条船影。
河北路的精骑,被韩世忠撒了出去,一直抵近到渡口左近冒险探查。
可是只等了小半个时辰,便看见大雪覆盖的官道上零零散散出现了几个黑影,后面竟然还缀着几个尾巴。
韩世忠看都没看,只是随意挥了下手,自然有跟着他出来百战精骑从两翼兜上去,将那些冒进的女真轻骑射杀了个干净。
“统领!统领!”先前冒险抵进的那斥候将马停到树林边缘,自己滚鞍下马,连气都来不及喘一下,便急切地将渡口军情连串地倒出来:“统领与这位顾参议猜得不错,这些女真人果然已经占了渡口,抓了几个不及逃散的民夫伺候着他们,那里甚至还有两条楼船!看吃水还很深的样子,只不知上面运得什么货。这下全叫女真人夺了去了!”
“楼船?”刘国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了看顾渊,“这个时候怎地还会有楼船北上到这么前的地方?你们这些商人想钱想疯了不成?”
顾渊摊手,表示自己毫无头绪。
他这一世虽然顶着个私盐贩子的出身,可自己刚刚穿越而来还不到两个时辰,哪里会知道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楼船是何方神圣?
“吃水挺深?这该不会是给两浙路运粮的船吧?”韩世忠倒是被吊起了好奇心,又抓住那斥候细细盘问,“那船上可能看得见粮袋?渡口周遭堆得都是些什么,都给我好好说说。你韩老子现在饿得是抓心挠肝的,要是这船里再有几个美姬……嘿……”
“不会是运粮船——泼韩五,你没在江南长待。那些达官贵人都是拿楼船运些贵重金银,拿来运粮却是装卸颇为不便,还不如找条平底乌篷船好用。”刘国庆冷冷打断了这位西军将痞的白日梦,“——至于你说的美酒美姬倒是说不定,不过就咱们这些兄弟,哪怕真的有,又还能剩下多少气力享用?”
“嘿嘿……我也就是想想!这个时候了,运得就算是金山银山,都没有一袋粮食管用。”
韩世忠这时候倒也不生气,只是擦着自己那柄长大的斩马刀,嗤嗤地笑了一下。他想了想,又忽然朝着身旁二人低声询问,“人数比我们预想得多了点,怎么样,还打不打?”
“打——怎么不打?”顾渊摩挲着刀柄,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想,汴京被围四十日,这时候如何还有楼船敢北上抵近到离汴京如此之近的地方?偏偏又不及逃散落入了金兵手里——这船主人到底是脑子实在不好使,还是他们那些女真鞑子的运气实在太好……”
“哎,顾参议你管他们运气好坏作甚……这事情让我们撞见了,便是我们的气运。六十女真轻骑而已,我白梃兵包打了……”
他的身旁,刘国庆也已经踌躇满志。
这个白梃兵骑军指挥刚刚苦战得胜,这时候已经明显有些打发了性,有些按捺不住,只想用女真人的血来洗一洗他的刀。
“有两位老哥在,摧破他们我不担心。”顾渊看了他一眼,“只是此战却不能叫一个女真人走脱……万一叫他们回去招来女真大队人马,我们这点人马可拖不走那么多东西,好不容易吃下嘴的肥肉还要吐回去,我可不甘心……”
“小顾参议,怎地听你这说法,把我们堂堂官军说得跟马匪一般。”韩世忠拼命地憋着笑,越来越觉得这小参议虽然长得文文弱弱,可做起事情来太特么的对自己胃口了!
满朝诸公、西军诸将,面对女真大军哪个不是畏畏缩缩!谁还像他这样,明明领得是一支刚刚死里逃生的溃军,这溃逃路上居然还想着顺手牵羊,从女真人手中虎口夺食!
“怎么——这种事情,你韩老哥就不想么?”
顾渊微微一笑,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得逞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就如两只一起偷腥的猫。
……
大雪磅礴,可在凤凰渡左近,却有小股人马伏低了身形,在雪中向前潜行。
他们排成一条稀疏的散兵线,连弓箭都没有几张,全集中在几个自告奋勇的射手手里,缓缓地借着风雪掩护,向凤凰渡口靠近。
顾渊从溃军中挑了一百还有心一战的甲士,与韩世忠一道领着,一直摸到了渡口附近一百多步的小丘后方才停步。
重骑兵出动的动静太大,他们便将刘国庆和他的白梃兵留在后面做最后一锤定音之用。
因为堪战的骑兵实在太少,甚至连韩世忠那十来骑河北精骑都交给了刘国庆。如今,两个人都是只带了几个看着机灵的军士伏在雪丘后面,忍着冻观望那处渡口。
这里的女真轻骑不知道是实在瞧不上宋军还是天气确实太冷,周围连个巡哨的都没有放,一群人围在两簇篝火旁烤火,甚至有人竟然将身上铁甲也卸了下来,热气腾腾地喝着不知哪里来的酒。
他们中间,甚至还有两三个衣着讲究的汉人,围着这群女真甲士端着酒盘乱窜,看那样子也不像是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