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阳光明媚。
五大道上一辆兰博基尼疾驰而过,扬起带灰尘的风。
“方哥,你说我哥有东西留给我?什么东西?”江栀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调动了下耳朵上的耳麦,偏冷的语气里掺杂着震惊和疑问。
江翩,她的哥哥。
死于三年前的一场车祸。
江翩的死无疑是她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事,也就是江翩下葬那天,她放弃了一切,毅然决然的出国。
江城,方氏集团
黑白简约装修的办公室里,方寒摘掉墨绿色的眼镜,抬手轻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后,低头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听出江栀的疑惑,开口不紧不慢的说:“小栀,是封遗书。我没打开,今早才被人送来的,你…回来看看吧。”
语气里充满着无尽的无奈和浓烈的忧愁。
他知道过来送信的人,是江家的管家张叔。
张叔把信给他的时候告诉他说:“老爷夫人已经不怪小姐了,夫人说,小姐看到这封信就会回来,这是大少爷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临走时,张叔苍老的脸上憔悴不堪,纠结片刻又说:“方少,如果……如果小姐肯回来,你告诉她,张叔很想她。”
方寒重重叹了口气,当年那件事谁都有错,唯独江栀没有。
……
听不清方寒后面说了什么,江栀早在听到遗书两个字的时候就把车停在了路边,漂亮且妖冶的凤眼里闪烁强烈的挣扎,紧盯着挡风玻璃外的路道看了许久,思绪万千。
死死握紧方向盘的左手背上,一道狰狞的火烧疤痕因力气太大而紧绷起来,像张牙舞爪的血口,格外渗人。
“小栀?小栀如果你还是不想回来…也没关系,你把地址给我,我把信给你寄过去。”久久听不到回应的方寒紧张的握紧手机,温柔的嗓音中掺杂丝丝忐忑。
他怕江栀再一次失联。
那三年里,没人知道江栀去了哪,也没人能联系上她。
包括和江家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只比江翩大五岁的方寒。
江栀眼眶泛红,强忍着不落泪。只是那近乎哽咽的语气让方寒心尖发烫,发酸。
她说:“方哥,我考虑考虑。毕竟…我才是那个最没资格回去的人。”
方寒用力摇头,可惜江栀看不见。
他想告诉她,不是的!不是的!
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他看见过从小那个不爱说话的江栀,在江翩出车祸那一天声嘶力竭过。
也看见过从小那个宛如面瘫的江栀,在江翩下葬的那个夜晚,跪在江翩墓碑前,泪流满面。
江栀挂了电话,呆呆的坐在车里,那段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在此刻被无限拉长。
回想起满脸笑容的江翩,江栀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在发疼。
连带那只布满火烧疤痕的手,隐隐作痛。
她像溺水的人,凶猛的回忆如潮水涌进大脑,让她感到压抑,感到窒息。
……
漆黑色兰博基尼依旧停靠在路边,从白天到黑夜降临,直到和黑夜彻底融为一体。
而车上的主人,紧闭双眼,眉心蹙起,红唇抿紧。泪水席卷颗颗如黄豆大小的细汗,布满整张雌雄难辨,矜贵美艳的脸。
她想去拿回哥哥仅剩下的东西,她做梦都想!
可是她怕!
怕江城的黑夜,怕江城的路段,怕江城的花花草草,更怕那个她和江翩在江城的家……
丝丝缕缕的回忆片段,像慢电影重播一样放映在眼前。
江城那染红的街道,江翩那具冰冷的身体,她手上沾满的鲜血,母亲的咒骂以及爷爷失望而悔恨的眼神。
无不都是在告诉她,是她害死了江翩!
要不是她不听劝非要离开,江翩也不会为了挽留她才被迎面疾驰而来的货车撞飞。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同意其他战队的邀约,江翩的笑脸也不会永远定格在身体狠狠坠落在地面上的那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