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报拦截的事，当然是电讯处的情报抄录员第一时间能拿到资料……”庄炜看着眼前的袁农，淡淡地说道：“不过你猜错了，拦截到你们电报的，并不是风筝，而是我安排在中统的内线，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个女人，程真儿。”
“她是你在中统的内线？”袁农下意识地看了看楼梯口的方向，又疑惑地回过头来：“你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干什么？”庄炜冷哼了一声：“曾墨怡一被捕，我们在军统电讯处的这条线断了，但由于你不经过组织批准擅自的行动，现在我们在中统电讯处的线，也断了！”
“程真儿拦截到你们的电报后，第一时间想着要阻止你们，导致了她的身份暴露，中统的人正在追杀她！”
庄炜说到这里故意耍了个小心眼，程真儿想要阻止游击队的行动不假，却是为的救郑耀先，可郑耀先的身份不能轻易泄露，所以他这也是最折中的说法了。
“你来找我，是想让程真儿尽快转移吧？”听到陆汉卿的中统内线为了救自己的手下而暴露的消息，让袁农感到有些内疚：“她是我们的同志，又为了救我们而暴露，这个我当然可以安排。”
“不过，刺杀鬼子六的行动，我不会撤销。”他倔强地说道：“我的人早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他们不怕牺牲！”
“你怎么这么天真？”庄炜看着眼前固执己见的袁农，真恨不得给他一个巴掌：“我还告诉你，袁农，你以为中统只有程真儿这一个情报抄录员吗？他们早就知道你们的行动计划，准备在你们暗杀郑耀先得手后，再出现把前去暗杀的游击队员一网打尽！”
“中统的人也想鬼子六死！只是碍于军统的情况，不能明着动手，所以想要借你的刀杀人，完了还得牺牲游击队！你在被中统利用明白吗！”
“只要能杀了鬼子六，什么后果我都一力承担！”袁农说着，有些激动地看向他：“要不是因为你的那只宝贝风筝袖手旁观，曾墨怡也不会死！”
“我告诉过你，当初关押曾墨怡的望龙门看守所固若金汤，军统的人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庄炜知道他还在介意风筝没能救出曾墨怡的事，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我们轻举妄动，其结果很可能就是被军统一网打尽……”
“是，你说过，你说过风筝是我们的一把尖刀，一直停在敌人心脏的位置，要在最危险的时候给敌人以致命的一击，不是对拯救这个国家有重要价值的任务，不能动到这把尖刀。”袁农说着，有些怨恨地看着陆汉卿：“好，我不靠他，靠我自己，靠我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替曾墨怡报仇，还不行吗？”
见他油盐不浸，庄炜也来火了：“你知不知道你擅自命令游击队刺杀鬼子六是什么后果？你在毁掉地下党十年来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军统内线！”
“你少拿这个来吓唬我！”袁农看着陆汉卿，不服气地反驳道：“鬼子六杀我们那么多同志，只有除掉他，才能替兄弟们报仇！至少我在为我的人尽力做些事，你那个风筝呢，他做了什么？”
“你就是个瓜娃子！”庄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袁农骂道。
“你以为风筝没想过救她？你以为风筝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志遭受酷刑甚至牺牲生命，他会无动无衷？你错了！”
“我来告诉你，风筝都做了些什么！”
“这些年来，为了能潜伏到军统最深的位置，风筝历尽千辛万苦，不光要瞒着敌人，就是自己人也得瞒着，为了隐瞒身份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咱们的人想要杀掉他报仇，中统的人怀疑他是地下党，就连军统都在怀疑他，在曾墨怡的审讯室里加装的监听器！这种情况下，你说风筝他能怎么救？”
“他能做的，只有把曾墨怡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传递的情报给带出来！要不是风筝，你以为那七十三名潜伏特工的名单是谁送出来的？”
袁农低头不语，可庄炜的下一句话令他如遭雷击：“处死曾墨怡的不是鬼子六，而是风筝！”
“你说什么？”袁农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军统高层下了命令，要他亲自送曾墨怡上路，如果不执行，第二天被关进大牢严刑拷打的就是风筝自己！我现在来问问你：如果你是风筝，你会选择辜负组织，辜负国家，辜负十年的心血和牺牲也要去救人，还是默默承受一切压力和误解，大局为重，继续潜伏？”庄炜激动地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袁农沉默了，他知道逞一时之快，匹夫之勇容易，而忍辱负重，面对同志遭受酷刑甚至牺牲要做到哪怕表面上的无动于衷，实在是太难了。
“很遗憾，我还是不能告诉你风筝的身份。”庄炜平复了一下情绪，拍了拍袁农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曾墨怡走得不痛苦，更没有遗憾。”
袁农吃惊地抬起了头，望向了面前的陆汉卿，这个多年的老友此时此刻说话的语气，显得那么地陌生，偏偏每一个字都直击他的内心。
“曾墨怡不会恨他，因为她知道送她上路的，是自己的同志，也知道那份名单，被安全地送到了咱们的手中。”庄炜有些哽咽地说道：“更知道，这一切的牺牲……都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