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子我们都没有说话,她仍然在看书。我借这个机会,仔细研究她的相貌。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很消瘦,眼睛不大,双眼皮,鼻子直挺挺的,上面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嘴唇很薄,略微发黑,上下唇颤动着,好像在读书上的文字。上身穿着白色的休闲短袖,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浅蓝色运动鞋。相貌平平,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忽然她回头瞧我一眼,让我记住了她的特点,眼光很犀利,好像一盏灯,在洞察着什么。我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她继续读下去。
“看够了吗?”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看什么?别自作多情,我就是不小心瞅了那么一眼。你在我身边坐,我能视而不见吗?”
“理由很充分嘛!”
“事实也是如此。”
“你是干什么的?”她合上书,一本正经地问。
“我应该信任你呢?还是?”我试探着说。
“你觉得呢?我们女孩子,尤其像我这么小,会骗你?”
“那可不好说,花木兰还替父从军呢,小兵张嘎都打鬼子了,女人怎么了,年龄小又怎么了,照样干大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说不说。”
“搞土木工程的。”
“哦,大老板啊。”
“不敢,为四化建设那什么嘛!”
“不过,看你行头也不像。”
“我比较亲民,不像某些人,有一点成绩,恨不得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我是这样想的,都是劳动人民出身,何必弄得不伦不类的,搞得跟个资本家似的。我们不能忘本。”
“你还很有觉悟啊,你什么学历。”
“高……”我心里在盘算应该是什么学历合适,她还没等我把话说出来,她就抢着替我作出了回答。
“高中啊,真是可惜,要是再上大学就更好了。不过没有关系,许多老板都没有什么学历。”
我其实想说,高中没考上。我额头冒了汗,惭愧地低下头。我想这样太被动了,赶快来了一个回马枪。
“你学什么专业?”
“文学,汉语言文学。中文专业。”
“真稀罕!还有这种专业?这将来干什么工作?”
“多了,新闻啦文秘啦,还可以当作家编剧什么的。”
“感情电视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啊!”我恍然大悟,心里很佩服她。
“不是,那不是我的专业。”
“哦!”我脸一红,感觉自己的问题又掉地上了。
“大几?”
“大三。”
“快毕业了吧?”
“明年。”
“真羡慕你,上大学真好。”
“有什么好?”
“能学到许多知识,长许多见识。”
“说不定还没你们混的好呢?”
“你不要取笑我,我是个粗人,哪能跟你比。”
“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劳动不分贵贱。”
“我那是在部队学的顺口溜,怎么不分,搬砖的能跟你们爬格子的比吗?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树上。人家画好图纸,我们照着图纸盖,一个没费什么劲就挣了钱,一个不下力气就挣不到钱。再说,地位也差着一大截,干我们这一行,出来人家都瞧不起,坐个车跟防贼似的,你们到哪儿都受人尊敬,是不是?还是有区别的。”
“你还生我的气?”
“没有,我就顺嘴那么一说。”
“你说说你们部队。”
“没什么好说的,没意思。站岗上哨就那么点事。不过要是让我现在选择的话,我一定选择炊事班,还能学门手艺,退伍回家干个小饭店也挣不少钱。”
“你怎么一点理想都没有,太庸俗,当兵就是要练一身杀敌本领,保家卫国,怎么能去烧饭呢?”
“我比你有理想行不行,就是这么有理想,才让我看到了目前的现实。”
“你现在不好吗?难道不是部队把你培养成了这么有成就的吗?”
“啊……,是,是。我还是很感激部队的培养。”我又被绕了进去。我发现人还是坦诚点好,要不然天也聊不下去。但是,我不想破坏她对我的好印象,我还得继续跟她聊下去。
我接着问她:“你将来想干什么工作?”
“理想是当个作家。我现在在研究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她给我看看封皮,很得意地说。
“打仗的,我喜欢看。”
“还有高尔基,屠格涅夫,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有俄国的大作家,他们的作品我都喜欢。”
“那个拖拉机我知道,还写有书?”
“不是拖拉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吓出了一身汗,赶紧说我听错了,外国名听着真费劲。她在我面前展示了她的才华,表现出优越感,很是开心。她仿佛觉得我是在装傻充愣,逗她开心,其实我是真不知道,她的话让我如堕云烟。
“这些作家真伟大,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写出一部伟大的作品,惊世骇俗,名流千古。”她兴奋地说着她的理想,虽然我不太明白这个理想是否远大,但我觉得一定跟盖大楼一样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