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发生两场巨大变故,宅院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然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只能着手办理后事。
可是如今全城封闭,谁也不能出去,这一大一小两具遗体,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总不能随便在院子里挖两个坑给埋了吧?那不得把这一院子的人都吓死?
“迟姑娘,你跟那位沈将军关系还不错吧,能不能去请他帮帮忙?就让他通融通融,让咱把方妹妹和贺姑娘的孩子运出去安葬?”
郭氏把迟素拉到一旁,小声地与她商议起来。
迟素有些犹豫,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想来沈雁不至于为难,问题在于,现在城外到处是叛军,出去实在危险。
“虽说现在天气不热了,遗体能多放两天,可天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郭氏叹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等全城开放,只怕都烂得只剩骨头了。”
“此言有理,我赶明儿去找一下沈将军。”迟素最终答应。
贺明秀现在还抱着孩子不肯松手呢,要如何说服她振作起来,也是个难题。
迟素回到屋里,来回踱了两圈步,走向内室。
“明秀,把孩子给我吧,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不,”贺明秀躲开她的手,眼神慌乱,“我知道你们是要把他埋了,这是我的孩子,他得跟着我,不能埋!”
迟素无奈地望着她,头一次没了办法。
她正处于悲痛之时,自己总不能强抢吧?可尸体存放久了,别的难民难保不会有意见,这宅子不止他们一家住,总得顾及一下别人。
“孩子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他已经走了,应该早日入土为安,不然魂魄无处安身,时日久了,无法投胎,你难道忍心看着他变成孤魂野鬼,最后被黑白无常抓回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么?”
听闻此言,贺明秀身子剧烈一震,抬起头来。
“二嫂,真,真的会……永世不得超生吗?”
迟素见这招管用,连忙回道:“当然是真的,我以前就听人家说过,未得满月的孩子夭折,一定要在三日内入土,不然魂魄游离在凡间,下场凄惨。”
贺明秀脸上的悲伤更盛,泪珠汹涌滚出。
“好歹母子一场,你也不想害他吧?”迟素转过身子,给了自己一巴掌,她这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啊!
“我只是,只是舍不得……”贺明秀痛哭失声,瘦弱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迟素将她搂住,轻声劝慰:“缘分自有天定,一切都是天意,莫要过于悲伤了,相信孩子若是有知,也不希望他的母亲为他太过伤神,你好好活下去,他在九泉之下,才能放心呢。”
大哭过后,贺明秀累得一点力气也没了,只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要她放手,总得有个过程,迟素只好让她再跟孩子相处一夜。
幸亏同住在这一屋的人里,除了甜豆之外,没有别的小孩,而且比较体谅贺明秀,都没有说什么。
次日早上,迟素起身做了早点,也没来得及吃,便把甜豆托付给郭氏照看,急匆匆出了门。
先来到衙门这里,询问沈雁是否在。
果不其然,得到的又是“沈将军还在前方督战”的回复,于是她只好找杨朴。
“什么?你们要出城?”杨朴面露惊色,想也没想便拒绝,“不行,现在出去万一被叛军碰上,你们岂能逃得了?”
迟素早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得到支持,所以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说辞。
“若是遇上叛军,我死了就死了,绝无怨言。”
杨朴坚决不答应,“你说的倒是轻巧,沈将军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留下一封书信,你到时交给他,他是个讲道理的人,看了后自然不会为难你。”迟素既然答应要让孩子入土为安,就要尽力做到。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迟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杨朴准备下逐客令。
迟素皱眉道:“杨将军,你是非要我跪下求你才行么?”
一语刚完,就双腿一屈,做出要下跪的姿态。
杨朴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拽住:“这可使不得!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也不为难我吗?”迟素装模作样的,还是执意要给他跪,“我只是想出城安葬两个可怜人的遗体而已,并不妨碍你们任何事。”
“这……”杨朴握住她的胳膊,阻止她往下跪,左右为难。
迟素见状,立马趁热打铁:“我也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人,就算遇上叛军,也自有办法脱逃,如无意外,今天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杨朴思忖片刻,决定退让一步:“还是先派人去问问沈将军吧。”
“这点小事问他作甚?你还做不了主吗?”迟素知道他是怕担责,遂取来书案上的纸笔,写了几行字,专门留给沈雁。
“拿着,沈将军要是追究起来,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你赶紧帮我安排吧,遗体不经放,而且宅子里住着不少人,不尽快处理,容易引起恐慌,谁也不愿意跟死人待在一块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百姓都信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