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辞确实很反常,连她自己都知都知道自己的反常。
太难看了,真的太难看了,楚落辞在心里忍不住想。
她努力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过往的一幕幕,却如走马观花般游进她的脑海之中,让她无法平息下心头的怒火。
宴阙居然让她忍,他怎么敢让自己忍?!
自己已经忍了一辈子,忍出了一个惨死的结局,这辈子她凭什么还要忍?
楚落辞缓缓的握紧了双拳,闭上眼睛。
上辈子的记忆,如雪片般向她飞来。
楚落辞上辈子是一个孤儿。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她只知道当他有记忆之后,她就被关在一个黑乎乎的小屋子里。
像这样的屋子是一排一排的,她隔壁还住着更多的小孩。
他们每天的生活,便是睡觉吃东西,然后吃药。
在南蛮,巫医盛行。
巫医又分白巫和黑巫。
将她和其他小孩关在这里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黑巫。
他抓了很多很多小孩,在他们身上试验那些药。
有的是治病的药,有的是害人的药。
从开始有记忆起,她的世界就只有一方小小的天地,头顶有一个小窗子,可以透过窗子,看到浓密的树叶。
春去秋来,昼夜不分,光阴逝去,陪伴她的,只有日复一日的,被各种各样的毒药折磨的痛苦。
没有人教她学问,也没有人教她常识。
抓他们来的那个黑巫,只把他们当做是牲口一样,他们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只有忍耐,也唯有忍耐。
因为那个黑巫十分变态,他把毒药用在小孩们身上的时候,小孩挣扎的越起劲,越痛苦,哭的声音越大,他越觉得兴奋。
楚落辞聪明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不管用在她身上的是什么药,她总是忍着默默忍着。
而那黑巫渐渐觉得她是最无趣的,也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这样忍耐的日子,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到她十多岁的时候,那个黑巫被人杀了,他们也被人救了。
救他们的,是一个自诩正义之士的人。
可是那人将他们救出来之后,就告诉他们,你们自由了。
小小的楚落辞十分迷茫,仰望着从未见过的天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说她自由了。
她自由了……
可是“自由”,是什么……?
她像一只直到此刻才真正出生的小兽,面对这广阔的天地,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有手,却不知道该用这双手做什么;她有脚,却不知道该用这双脚丈量出怎样的世界。
她只能遵循着本能,在南蛮毒虫密布的林子里,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下雨了就躲在山洞里,活得像一只真正的野兽。
虽然她是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那个黑巫在她身上用了太多的药,她的体质发生了改变,在那毒虫密布的密林里,她竟然活了下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哪怕没有人教导她,她也开始渐渐明白一些东西。
看到了凶兽,她知道害怕;天上打雷了,她也知道要避雨。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更让人折磨的东西,渐渐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孤独。
是孤独。
人本就是群居动物,可她却像一个独居的兽。
独自生活在这密林里。
没有人和她说话。
没有人给她温暖。
在忍受了长达十多年的痛苦之后,她又要被迫忍住一种名叫孤独的东西。
楚落辞本以为她的这一生,会这样走到生命的尽头。
或许是死于某种剧毒的毒虫,或许是死于猛兽的利爪。
可她没有想到,在她十七岁的那年,她被人捡走了。
那个人就是她后来的师父,南蛮的国师。
她好开心啊,她真的很开心。
她像疯了一般,吸收着来自师父传授的知识。
她不用再忍耐痛苦,也不用再忍耐孤独和寂寞,她以为她的生命迎来了晨光,然而却不是这样的。
她跟着国师生活在宫里,就要忍受宫中的阴谋诡计,要忍受朝堂的尔虞我诈。
直到国师老了,云游四海,她踩着千万人的血,爬上了国师之位,成为了南蛮圣女。
她又觉得寂寞了。
她开始忍受寂寞。
再后来,便是她被人暗算种了桃花情蛊。
除了寂寞之外,她又要忍受桃花情蛊带来的难堪的情欲。
每当毒发,她便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自尊。
她恨不得去死。
后来她也确实死了。
死对头的手里,死在了强行解开桃花情蛊的痛苦之中。
暮然回首,她的一生,都在忍耐。
忍耐痛苦,忍耐寂寞,忍耐孤独。
可重活一世,这个她以为是伙伴,是朋友的男人,他竟然让她再忍一忍!
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