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本来以为, 把江耀送到江家去,他会像之前在精神卫生中心里那样,产生担心与焦虑。
事实证明, 他没有。
就……很怪。
明明这一次, 即将到来的分离远比上一次更为漫长。
明明江一焕夫妇甚至跟他都不熟。
但陆执却意外地, 没有太多不安情绪。
相反地,他甚至有些安心。
……奇奇怪怪。
陆执回过头, 看着江一焕夫妇家的别墅。
“陆少校,早点回来。”徐静娴在门口微笑地朝他挥手。
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江耀肩膀上。
早春的薄薄暖阳, 被樱花树枝分割成斑驳树影。徐静娴浑身上下散发出柔和的母性光辉。那是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的氛围。
江耀显然也很放松。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陆执彻底放下心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大概四点钟回来。那就有劳二位了。”陆执彬彬有礼, 对着江一焕夫妇再次道歉。
然后驱车离开了。
“好啦,陆执哥哥走啦。”徐静娴轻拍了下江耀的肩膀, 笑眯眯地道,“我们今天做什么好呢?”
“先带小江参观一下咱们家吧!”江一焕笑着提议。
“……嗯。”江耀缓慢地眨了下眼,弯着眉毛笑起来, “好。”
于是两人陪着江耀一起,在别墅里走一圈。
江家的房子,是个带院子的独栋别墅。
江一焕毕竟是领域内的顶尖学者,手里专利无数, 每年光是拿专利费就赚得盆满钵满。
妻子徐静娴更是享誉全球。如今虽然退居二线,在国家花滑队里当芭蕾教练, 但业余时候也会去当当比赛评委什么的。收入颇丰。
照理说这对夫妻社会地位高,收入也高, 但这套房子却是住了二十多年没有更换。以现在的目光来看, 这套别墅已经算不上豪华, 只能说是整洁敞亮。
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我们俩都是念旧的人……很多老物件, 就放在那里,也不舍得扔……见笑了。”江一焕的声线温柔沉稳,带着学者特有的不疾不徐。
江耀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里的大小物件。
厚实的刺绣地毯,是多年前夫妻俩在国外旅游时买下。地毯里干干净净,不曾沾染丝毫灰尘。
实木雕花的沙发茶几,边角都磨得圆滑,在阳光中氤氲着属于旧时光的温润气息。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满院芬芳,春光灿烂。葡萄花架静静地散发出清香。
时光仿佛都在这里放轻了脚步。不忍打扰,不忍打破。
——这里的一切都几乎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样子。
——这一次,江一焕夫妇二十多年都没有搬家,是因为自己念旧。
不是为了孩子。
不是为了那个自闭症的孩子。
很多自闭症患者讨厌陌生环境,讨厌一切变动。所以江耀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会像强迫症一样,所有物件必须保留在原位。
哪怕是把一个水杯从茶几上拿开去洗,他也会不开心,会生闷气。
以至于就连洗茶杯这么小的事情,徐静娴都不得不在安顿好江耀、等江耀乖乖睡着以后,才能偷偷摸摸地做。
搬家就更不可能了。
养育一个自闭症的孩子,远远不光是付出加倍的心血,付出上升期的事业为代价那么简单。
其实连日常生活都已经被改变。
正因为已经习惯于尽可能地不改变环境,所以哪怕江耀随着年龄增长,“讨厌变化”的情况逐步得到改善,但江一焕夫妇还是习惯于把一切保持原样。
……
——而这一次,变成了因为自己。
因为念旧啊……
江耀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他跟着……他跟着“他们”上楼,听“他们”给自己介绍,这是主卧,这是客房。这是书房。这是小储物间。
再然后是三楼。
“这里是……宝宝房。”江一焕温柔敦厚的脸上,现出一丝惭愧的笑意,“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本来想着把这里当成孩子的房间,可惜后来我们都放弃了要孩子……”
可房间并不是空的。
墙纸,壁灯,书桌衣柜,还有一张大床。
所有家具一应俱全。
除了上面盖着防尘的白布以外,整个房间看上去,完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儿童房。
……甚至墙纸上的夜光图案都还在。
“我们当初还特意买了夜光图纸……噢,现在可能看不出来。”江一焕笑呵呵地说。
徐静娴却径直走到窗户边上,一边伸手拉窗帘一边说:“我把窗帘拉上试试。老江你把房门关上吧,走廊上也亮。”
“噢,噢,好。”江一焕乖乖照着妻子的吩咐,把走廊那一侧的房门关上。
然后指着墙纸,微笑地对江耀说,“你看,晚上关灯的时候,这些墙纸上就会有夜光的小图案。小动物啊,星星月亮啊什么的。”
“我那时候说孩子还不知道男女,最好等孩子出生了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