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苏晚晚自然不敢直接开口应答,他轻女色、重规矩,如今已然是深夜里,又怎么会贸然邀请一个女子进入他的禅房,定然是他小心谨慎惯了、如今又在试探她,夜深风中,苏晚晚奔波许久、自然是想要进禅房中坐着,可苏府温婉贤良的二小姐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想到此,她稍微往后退却了半步,垂首定定地看着沈郁,义正言辞拒绝道:“多谢公子,只是男女大防需要时刻谨记在心,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奴家自然不能遂意地进入公子的禅房。公子的一片好心,奴家心领了,奴家在外面等着送经的小师父来就好。”
闻言,沈郁慢慢悠悠掀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反问道:“初次见面时,姑娘曾说清者自清,如今却有如此顾虑,跟那天的说辞倒是不同。”
“那日大雨瓢泼,奴家感念公子的让伞之恩、不忍公子淋雨经受风寒之苦,况且当时长街上只有我们二人,情急之下才会与公子共撑一伞,原以为此后再也不会与公子见面,却不想如今倒是三番五次的相遇,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苏晚晚镇定自若、言辞和缓却不失锋芒,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更是有意无意加重了语调,倒像是在怀疑沈郁对她图谋不轨。
沈郁倒也不在意她这番冒犯的话,反而心中觉得松快了许多,这样才算是正常,说明过去他们两人的相逢尽是偶遇、并无半分人心算计,这般想着,他便转身走回了房中,这禅房中的布置虽然有些简陋,但是好在并不缺什么东西,那日春宴过后,朝中许多大臣时不时就会与他相遇、提的也都是女儿家的婚事,他不堪其扰这才会到清音寺躲上一阵子。
总归是要娶妻,他一定要娶意中人,他觉得这苏二姑娘很是聪慧可爱,想到那日在茶楼外她用那小乞丐说的一番话,沈郁的唇边便下意识地浮现了一道笑意。
见沈郁转身进了屋子,苏晚晚还以为这人是生气了,不成想过了一会儿后,他便提着一盏素色灯笼走了出来,灯笼中燃着红烛、橘红色的暖光衬得这朦胧的纱罩也多了一分暖意,苏晚晚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沈郁从她旁边经过、超前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来之后,他才回眸语气温润道:“还不跟上?”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了,苏晚晚下意识地就应答了一声,随后就跟了上去,两人一直都是静默地朝前走去,待走过一段路后,她这才反应了过来,无缘无故,她为何要跟着他走,苏晚晚站在原地,扬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送你回去。”沈郁的语气倒是极为自然,仿佛这件事根本没有半分不妥的地方。
他若是愿意送她回去,她心中自然是极为乐意的,毕竟独处时两人才能更好的培养感情,真是的苏晚晚自私虚伪、贪慕虚荣、心机深沉,可丞相府的二姑娘却是温婉聪慧、纯良恭谨的千金小姐,她素来习惯了扮演这样的角色,如今应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公子此举怕是不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怎么一道出行,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我们两个人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言辞说了一半,苏晚晚或许是觉得这些话有些过分了,毕竟眼前的这位公子在帮她,她两手交叠置在身侧、动作轻盈盈地行了一礼,继续道:“公子,不若还是让寺里的小师父送奴家回去吧。”
“姑娘怎么不早说,方才我们二人不声不响已经走了一段路了,想必此时那小师父已经送完经书离开了,姑娘若是不愿意的话,在下就先离开了。”听见苏晚晚的这番话,沈郁的神情仍旧平淡,三言两语便将过错归咎到苏晚晚的身上了,他仿佛是真的半分私心也无,说完这话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他便提着灯笼转身朝回走去。
见他即将离去,苏晚晚总觉得他方才那番话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不等她想明白,看着沈郁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她只能抛开那些杂念连忙唤住了公子,“公子,方才是奴家失言了,更深露中还请公子送奴家回去。”
若是此时他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分不清路,只怕今晚就要彻底沦落街头了,再言这沈郁不过是话本子中的温润男主,脾性是一等一的好,能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闻言,沈郁的唇角不着痕迹地为微微勾起,等到他转身的时候,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他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右手执着木制的灯柄,莹润的烛光洒落一地,他们两个人隔着不过是五步之遥的距离,他的目光平淡内敛地落在她身上,伴随着徐徐夜风,他问道:“姑娘,那日|你为何要对那小乞丐说上那样一番话?”
他年少时家境贫寒、穷困潦倒中坚守的便是一颗赤诚之心,他从来不信鬼神、也不信天命,一朝在科举考试中名列魁首,朝中世家鄙夷他的众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归还是熬出头了,乍然间听见她的那番话,心中倒是颇多感慨。
世间庸人众多,一个姑娘家能有这样的见解和谈吐很是稀奇。
苏晚晚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毕竟那可是她费尽心思谋划来的、那番话也是她可以对他说的,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她素来心狠、卑贱之人就是生而下贱,怎敢妄言天命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