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仅剩一只鸢色眸子,右手支着下巴。
钟离点点头,提议道:“这位太宰先生,既然有求于在下,不如让我们开诚公布。毕竟,遮遮掩掩地寻求帮助可是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
“唉,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们也不必再自欺欺人——抱歉啊,织田作。我和安吾实在不想在你面前长着这副样子,但毕竟是求人帮忙还被人看穿的情况下,也只有以真面目示人才有可信度了。”
一边说着,太宰治一只手把缠绕在小臂的绷带解开,层层紧裹之下,皮肤刺满繁复的咒文,沿着胳膊往下,只有手腕还是一片净土,手背上没有诡异的咒文,只有可怖的瘢痕无情诉说着主人受到的折磨。另一只干脆利落地扯下眼罩,空洞的眼眶中,黑色的粉砾幽幽蔓延到太阳穴,直到看不清去向。
“嚯呀,安吾很自觉嘛,平时可难得见你听我一回。”
回过头看,原先站在钟离身旁的正经社畜已经变成了看不清面孔的黑雾,眼镜悬空架在上端,正儿八经的西装眨眼间变得破破烂烂,迎面扑来一股烧焦蛋白质的味道。
“伪装只不过是不想污染到织田作的眼睛。”黑雾里传出沙哑的闷声,“你也少诽谤我,平时的样子连自己都看不惯吧?”
这副怪物的模样,早就算不上人类了。
坂口安吾面对着钟离,不敢看到织田作的眼睛。
他会厌恶、还是会露出怜悯?
他不敢去想:失去一切的坂口安吾受不了那种眼神。
“我建议你好好回头看看,坂口安吾。”太宰治讽刺道,“少在那里自顾自地伤春悲秋,也别在我的面前发梦。活在自己那副虚伪套子里十几年了也没见你有什么长进,坂口安吾,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做了十几年的梦了还没醒。”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世界吧,织田作可不会因为没了记忆就变得和你一样懦弱。”
太宰治一把扯过坂口安吾的西服,烧焦的棉布料一碰就碎,能维持形状全部仰仗安吾黑雾一样的形体维持着微妙且不符常理的平衡。他强硬地把那团黑雾扯到织田作之助眼前。
“喏,重新自介绍一下——”
“横滨世界意识之形,曾用名为太宰治。”
太宰治看起来毫无负担,顺便好心地指了指旁边自闭的坂口安吾,“横滨世界异世之识,曾用名为间谍,现用名胆小鬼。”
“太宰——”黑雾膨胀了一圈,又泄了气般缩了回去。太宰治说的没错,他坂口安吾的确是个害死朋友的间谍,他坂口安吾就是个胆小……
“说起来可能你不太相信吧,但实际上我不介意。”织田作之助看着泄气的坂口安吾,好像他再不说点什么就会马上被风吹散一样。
“尽管我没有和你们相处的记忆,但你们依旧把我当作什么都没有变过一样对待。这样的相处,让我觉得很幸福。”
织田作之助搭上了坂口安吾微微瑟缩的肩膀。
“挚友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因为外表就发生什么变化,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朋友是叫做坂口安吾的灵魂,至于他长什么样,这并不重要。”
坂口安吾无言。
明明织田作之助才是被他害的失去最多的那个,他也不可能听不出太宰话里间谍、烂人与好人的暗示,结果自己还在这里妄想他的异样眼光。
越来越不成熟了啊,坂口安吾。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们现在真正的模样。”太宰治抓了一把坂口安吾身上的黑雾,吹了口气。
“我们两个,一个是世界意识的形体,另一个代表世界意识的知性。非常浅显易懂吧?”
“的确很是显而易见。”钟离若有所思,“但老实讲,我第一次看到状态如此糟糕的世界意识。”
哪怕是对被污染的事实毫无察觉的圣杯,状态都比它好上不少。如此看来,横滨的混乱与秘密也有了说法。
眼前的两位世界意识恐怕已经油尽灯枯,联想到盘踞在擂钵街的莎布给出的信息,难道真如祂所言……
“在这之前,我仍有一问。”钟离看向两位世界意识——
“此世先前之世界意识,当真如外神所言,是被人类所毁吗?”
太宰治笑了笑:“钟离先生,它没说错,但你说错了。”
“『书』的确是被人类所毁灭。”
“但可那种东西的真身,可不是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