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漫染又被禁足了。
原因不言而喻,不消半日,她酒后告白将军府林二公子的事,整个临安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她爹下朝后都听说了。
段大人回到府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将段漫染叫到正厅来:“堂堂女儿家,居然在公主的生辰宴上说出这种话,真是将我们段家的脸都丢尽了。”
段漫染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说什么?”段明瑭问道,“你说大声些。”
他既然都这样要求,那段漫染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女儿不过是酒后说错一句话,爹当年为了求娶娘亲,连上巳节写情诗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在朝堂上能言善辩的段大人语塞,真真是被自家亲女儿气得头疼,老脸还有些羞。
正当这时,段夫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听见二人的对话,她冷声道:“真是成日里与洛家那位鬼混,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比起自己年过四十仍旧书生气质的爹爹,段漫染更怕她说一不二的娘亲。
见段夫人一出来,她乖乖噤了声,鹌鹑似的把脖子往里缩,只听见她娘亲又道:“看来只有早些为你择定夫家,才省得你守不住心思。”
这话放在今日之前,段漫染兴许就畏畏缩缩地不敢吱声,任由她娘亲安排。
可是今日林重亭还用他手中的剑牵她,他未必对自己无情。
她若是就这般贸然嫁与旁人,岂不是与林重亭错过终身?
段漫染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双手紧握成拳:“不,除了林重亭,我谁也不嫁。”
段夫人不为所动,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只将丫鬟叫进来:“珍珠,将小姐带回她的院子里去,没我的吩咐,不许将人放出来。”
段漫染被关在屋子里,除了院中一小方天,什么都见不着。
下人每日会将吃食送到寝房里来,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她们一言不发,似乎生怕惹得段漫染不快,被迁怒到自己身上。
唯有雪枝安慰她:“小姐若是闲来无事,奴婢教您绣花可好。”
段漫染想起自己那个没送出手的香囊,她点了点头——若是日后还能给林重亭送香囊,定不能叫他小瞧了自己的绣工。
只是学绣花着实费眼睛得很,段漫染在廊下坐一会儿,华锦之上的四合如意纹就快要重叠到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段漫染疑心自己的眼睛都快要变成斗鸡眼儿,是以时不时要放下绣绷,抬头往往天空。
天色湛蓝,一缕似有若无的淡云。
段漫染倒也想似洛灵犀那般,身手矫捷地从墙上爬过去,可她心里清楚,且不提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就算她爬过去,只怕那头也有她娘亲的人守着。
她只有规规矩矩等娘亲放她出门。
她就不信,娘亲能这样把自己关一辈子?
整整两个月过后,段夫人果然来了。
在她左右,伺候着两个小丫鬟,一个手中的漆红托盘里盛着玉簪步摇以及华盛,另一个捧着浮光锦留仙裙。
“去。”段夫人吩咐她们,“一个时辰内,将小姐收拾打扮好。”
段漫染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坐到梳妆镜前,任由她们给自己盘发,又往发间插入那些玉簪银钿:“娘亲这是要带我去做什么?”
两个小丫鬟低着头,老老实实作答:“奴婢并不知晓。”
段漫染轻叹了口气,没有为难她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换上新衣裙,又将满头长发挽作双蟠髻,腰间佩戴玉环禁步,走出了门外。
今日她这身装扮,竟是比及笄那日都要隆重些,霜色留仙裙素洁,并不喧宾夺主,正好衬出二八年华少女脱俗的气质。
段夫人满意点了点头,朝她伸出手:“过来。”
段漫染走了过去:“娘亲。”
带着段漫染出门上了马车,段夫人才道:“今日进宫,乃是为的庆祝皇后娘娘千岁,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家女子都要赴宴,你可千万不能再像上回一样出什么岔子。”
段漫染真是被关怕了,她乖巧的模样:“是。”
“还有——”段夫人话音一顿,“宴上见了林家那位二公子,你也得装作没瞧见,听见了没有?”
光是听到这个林字,段漫染便心中一突。
她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揉搓衣料,一时忘了说话。
段夫人装作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到时候宴席上,有不少门当户对的公子,都是正当娶妻的年纪,你好生看看,定是有叫你满意的。”
言下之意,似林重亭这般早已父母双亡,门不当户不对的公子,段漫染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