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惨惨的灯光打在回廊上，学生们低头排成一队，头挨着头下楼梯。
每个寝室轮流接上长队，没轮到的寝室人员必须在门内排好队，静静等待。
在低头等待的间隙，顾郁被轻轻戳了戳后腰。他微微侧头，余光看见那个男生敛眉不语，迅速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顾郁不动声色地垂眸，指尖微动将之展开，上面用清隽的字迹写着“生物知识点速记”。
顾郁：？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本东西的用处了。
在快走到楼梯口汇入队伍之前，顾郁看到了一个女生，她站在队伍之外，像是这条细流外一块突兀的礁石。
这条稳定的水流被她激起一点波澜，每个经过的人都会掌心朝外，展示知识点速记本。
女生留着强制统一的短发，在这个角度看不清面容，只能观察到她的身形瘦弱，脊背却笔直，像一株根茎挺拔的百合花。
“她是……？”顾郁低头敛去眸中深色，默默计算着距离。
在经过的刹那，顾郁做出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动作，然后规规矩矩地低头走过。
而在擦身而过的下一秒，顾郁头部角度微调，余光卡着女生看向下一个人的死角，看向女生的正脸——
却径直对上一双大而黑沉的杏眼。
那个女生直直地看向他，清秀可爱的圆脸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就在顾郁以为她会干什么时，女生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
“奇怪。”顾郁随着人流走远，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女生的样子有点熟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她似乎是某种督察人员，但是察觉刚才出格的窥视时，却没有做什么，她认识我。”
顾郁漫不经心地盯着知识点速记本，“不……她认识的应该是【陆俊良】这个人。”
这里的学校看起来还是正常的，没有那种尚未开启的灰暗色调。
只是路上陆陆续续又遇见了一些督查的学生，加之前往教学楼的路近的很，没能多看上几眼。
……
“谢星津！”
顾郁感觉后桌的椅子一动，和他同寝的清秀男生上前领取月考卷。
“原来全名叫谢星津，但是一个名字，为什么会成为单独的支线点？”
顾郁手按着练习册，余光注意着被老师训斥的男生，纤长眼睫微颤，“最关键的是，现在的时间节点是什么。”
“如果名字不一定代表特定的人，之前的支线任务【李一诺的愿望】，解答就会有悖论存在，而这样的支线想必不会少。”
“如果游戏要求找清名字对应的人才能做任务，副本npc人数不明，且多数处于无法沟通状态，游戏便将近无解……所以，名字这条支线应该在后面。”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里，这些学生还拥有自己名字的使用权。”
“规则还没有染上血色。”
“……”
“谢云芸！”
顾郁笔尖一顿，墨水在洁白的纸面泅出一个小圆。
“这次考得还不错，继续保持。”
女生双手接过试卷，全然不知有一道视线紧跟在身后，记住了她眼下有泪痣这个小标志。
“陆俊良！”
椅子谨慎地往后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顾郁站起来向讲台走去。
眼前的老师没有了面目狰狞的样子，虽有些刻薄但也算正常人类。
“成绩很稳，但想进执勤队的话，还需要多努力，争取年级前三。”
老师压低一点声音，“谢云芸也想进执勤，要是有空可以带带她，也有利于我们班评奖评分。”
顾郁双手接过那张近乎满分的试卷，想到了站在楼梯口，疑似认识陆俊良的执勤队女生。
他弧度细微地勾了勾唇。
原本互不相干的几条线，开始有了微弱的、深藏于暗河下的联结。有些东西生来便是无法消抹的，被压抑到极致，最终只会迎来玉石俱焚的巨大反噬。
后面的事变得像是快进，扭曲而模糊不清，最后变成一只在他耳边嘶声叫唤的老猫，扰得顾郁耳朵嗡鸣不已。
等他冷汗涔涔醒来时，寝室里一片死寂。
“强行留在崩塌的幻境，真是消耗能量啊……”他微微撩起床帘一角，却发现其他人的床铺已经叠好，帘子束上，人去床空。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顾郁挑了挑眉，一把掀开帘子，翻身下床。
他随手收回12号床的伪装气息，走进洗漱的小阳台。
年久失修的水龙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堵住了，稀稀拉拉地流出成份不明的红水。
幻境中那面镜子好像被重物砸中，蜘蛛网一样的裂缝将镜中人影扭曲切割。
“可惜。”顾郁垂眸拨弄着水龙头，“还想换一下杯子里的水的。”
他指尖往出水口一抠，一坨被泡烂的纸从水龙头呕了出来，隐约能看到“生……识……”的字样。
一点骚动从宿舍外传来，顾郁转身出去，随手掩上了门。
……水龙头又吐出几口水，突然嘶声喘了一下，水流急喷出去，泡到发白的软皮要掉不掉地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