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郁挑眉:“殿下注意到此处养有山茶便是一奇,竟还问臣所用何水,便是奇上加奇了。”
李御莞尔道:“孤如今的书斋中也插养了山茶,我也是最近才知,饲花之水竟也有学问。”
陆郁脑海倏然想起沈千章提起的女子,太子如今借住于此女宅中,问起饲花之水,想必也是受此人影响。
也不知是何等佳人,没几日的光景,就让太子改了几分心性。
陆郁忍住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臣之前,倒是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在意此等小事。”
“虽是小事,却有趣味。”李御含笑道:“阿郁可以告诉孤了吧,这山茶用的是泉水还是井水吧?”
“行宫讲究,定然是今日一早让婢子去西泠接的山泉。”陆郁笑着回应:“井水酸涩,若用此养山茶,腐根系,污了山茶香气。”
李御眸光轻眯。
陆郁这番话并未有任何不妥,却让他心底浮起隐约的不快。
他和那日绫枝所说,竟一字不差。
李御本只是打趣着和陆郁聊天,此刻却登时有几分厌烦。
那片书斋是他的天地,是远避尘嚣,氤氲墨香,笼罩着山茶花色的一方净土。
这片净土满是巧思,自己尚且要摸索探寻,却被陆郁轻易一语道破。
李御眯起眼眸,嘴角的弧度未变:“怎么?这在江南,是人人都晓得的常识吗?”
此事说不上是常识,但陆郁只是笑笑道:“山茶在江南多见,这法子几乎传遍了街头巷尾稍讲究些的人家,都晓得。”
“人道江南处处皆画意……”李御望着那山茶,脑海里闪过一抹新绿裙衫:“待到夏日荷花开了,阿郁,我们再来江南一趟吧,不为查案,只为风月。”
说话之间,李御脑海里再次浮现那抹荷叶罗裙,衬着一渠潋滟倒影。
夏日荷花……
陆郁蓦然想起从前的场景,心中一痛,只笑笑道:“臣从前还不晓得殿下喜荷。”
“北方的荷总是满满一池,太壅塞了。”李御露出笑意道:“孤也是这次来了江南,才觉出荷的曼妙。”
他笑着说荷,但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语气分明透着几分宠溺滋味。
短短一番言语,陆郁已渐渐勾勒出太子偶遇的江南女子。
该是如荷清丽,又有几分山茶的妩媚娇俏。
他压着失落,和太子谈天:“南方人家看似水池养荷,其实那荷花的根须皆是种在水缸里,排列便可自己布置,不似北方密集,多有疏影横斜之感。”
李御愣了下。
怪不得绫枝的小院中,荷花姿态,和北方的迥然不同。
秘密竟在水下。
纱幕被陆郁蓦然揭开,原本绰约朦胧的小院就少了一层神秘悠然。
李御心头瞬间浮现被人侵入的不悦。
不浓烈,却甚是清晰。
李御凝视陆郁。
绫枝和陆郁,不约而同的泉水养山茶,绫枝身上的那些小小江南情趣,想必陆郁应和的甚好。
他们出身姑苏,也甚是相配。
李御忽然就涌起古怪微妙的敌意,并不期待陆郁和绫枝会面了。
本来是君臣重逢,夜谈甚欢的温馨场面,可那若有似无的阴云笼在李御心头,二人草草结束了密谈。
也不知为何,昨夜一番谈话,倒让李御更想去见绫枝了,他主动去了那小院,刚刚进门,便看到小姑娘竟站在门口,看到他便迎了上来:“郁哥哥。”
李御翘起的唇角一僵,视线划过小姑娘的衣裙,挑眉:“怎么没佩那玉?”
绫枝一顿,去看李御,才发现那平安符他竟是随身戴着的。
“不喜欢?”李御的声音透着一股凉意:“还是收起来了?”
绫枝避而不答,抬眸道:“有件事儿,我也正想问你。”
“那玉比我想象的还名贵。”绫枝越看那玉越觉得贵重,终究心下不安,去隔壁的玉石店问了问,才晓得那竟是价可敌城的五色浸:“你……你从哪儿得来这般名贵的玉?”
原来是怕太张扬,小姑娘才未曾佩在身上。
李御心头的阴霾稍散:“这玉再名贵,我既给了,你便佩的,别说是玉,往后就是再贵重的物件,但凡是我给的,你也不必瞻前顾后,若束之高阁,我会不悦。”
他说的语气平平,却透着无法窥探的危险。
好似让他不悦,能带来极为可怕的后果。
“那玉不像是郁哥哥戴的。”绫枝揪着衣襟,心里说不出的惶恐:“羊脂白玉,清冷如鹤,才……才合你的气质……”
陆郁幼年时曾佩戴的白玉之鹤,即使没这块名贵,却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
“羊脂白玉,清冷如鹤?”李御眼底掠过阴霾,修长手指冷冷捏住小姑娘的下巴:“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倒是懂男子佩玉?”
绫枝所说的玉,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恰是陆郁身上所佩的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