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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相谈(1 / 2)

“咯哒——”

随着锁柄碰撞门框的一声响,靠坐在窗前地板上的人微微抬头,门缝处钻进一道微黄的光,昏暗的房间逐渐被照亮。

不多时,屋门半敞而开,一阵细碎的雪花纷飞进屋,门槛外站着两人,大太监提着灯笼照在一人身前,他侧后身的人披着一件雪貂长袍立在门前,与屋外雪色融为一体。

他虽逊雪一分白,雪却输他三分美。

见袁沃瑾一手搭在膝上,曲弓着一只腿,半掩在发丝里的那双眼盯着自己,楚怀瑜提过尉迟睿手里的灯笼示意他在屋外等候,尉迟睿瞧了瞧屋内人,一脸担忧,但抵不过小皇帝的默令,只好允命。

楚怀瑜进了屋,转身合门,再一转身,一道身影覆来,随即背部击撞门上,一道强有力的小臂抵至喉骨,抬眼只见倾压在身前的人,泛着血丝的眼中蹦出杀意。

门外的尉迟睿觉出不对,担忧唤道:“陛下——”

肌肉硬紧的手臂卡着喉骨,楚怀瑜稍显艰难地换了口气,对着门外平和道:“朕无妨。”

再回眼,眼前人似乎并无放过他的意思。

鉴于自己比他矮上大半个头,在他的倾压下,楚怀瑜不得不半仰着脸来看他,手中的灯笼被他宽广的身形遮去了大半,只余一角漏了些光打在他脸上。

他蓬乱的发丝几近遮去了整张脸,然而依旧藏不住那阴鸷的肃煞之气。

年纪轻轻便捭阖沙场,纵观楚国战将,只怕是当年的尤老将军也要略输他一筹。

袁沃瑾半垂着眼睨着笼在自己阴影下的小皇帝,想从他眼中寻出一丝惧色来,却见小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在考量些什么。

半天不见他有所动作,楚怀瑜缓声问道:“将军杀朕易如反掌,为何还不动手?”

袁沃瑾双眸微眯,手臂的力道更增一分,迫人冷意愈加浓烈。

楚怀瑜轻轻弯起嘴角,从容笑道:“你不敢。”

袁沃瑾心中一惕。

小皇帝说的不错,他若一死,楚国定会发兵征讨郑国,郑国有危,母亲以及边疆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甚至郑国无辜的黎民百姓,定无一幸免。

想到这里,袁沃瑾松了手,郑王不仁,他却不能不义。

带着几分不甘,他转身走回窗边,因先前的酷刑拷打,重伤未愈,此时又三日滴水未尽,在这天寒地冻的冷屋中熬了三天,浑身早已溃力,他攥着桌沿撑着身子,迫使自己没有倒下。

意志松懈间,双肩忽然一沉,浑身袭来一股暖意,侧眸只见肩上已盖了一件貂袍,正是小皇帝身上所穿那件,衣物上还有他的体温和淡淡的菊香。

“我楚国的饭菜可是不合将军的胃口?”楚怀瑜走到桌旁,取下桌上的烛灯灯罩,侧身轻吹了吹其上的灰尘,置于桌上,又道,“还是说,将军初来乍到,水土不服?”

他取过灯架上余下的一截蜡烛,从他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灯笼中引燃了灯芯,微黄的烛光照亮了半间屋子,照着他的鎏金内里束衣,仿若整个屋子都熠熠生辉。

楚怀瑜微微抬头,见袁沃瑾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笑道:“将军不必如此看着朕,即便朕现在就放了你,你也未必能安然回到郑国,更别提为你那几百个惨失性命的弟兄们报仇。”

袁沃瑾心中一诧,不知他竟知心中所想,莫非是啊蕴行踪暴露?

且不论他如何知晓,现下自己折了便罢,不能轻易牵扯啊蕴。

楚怀瑜低眸,并未急于盖上灯罩,而是执过灯下的灯剔挑了挑烛芯。

“将军似那笼中雀,如这烛中芯,纵使风光无限,灿若明星,”他放下手中的灯剔,取过桌上的灯罩,盖住了跳动的烛光,“——却终究难逃这小小的囚笼。”

浓密的睫羽半垂,随着闪烁的烛火影影绰绰,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年,竟是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帝王。

楚怀瑜再次抬脸看向他:“将军若愿意,朕会亲自为你打开这囚笼。”

袁沃瑾看着他,不置一词,小皇帝浅笑的眼眸里除了跳动的烛光外,还有几分欣赏。

他似是对自己了如指掌,却又闭口不谈家国之事,人人称之昏戾无度的暴君,这般沉静无虞,他是故做昏庸还是假做高明?

楚怀瑜似乎也没有期待眼前人能回答自己,本意已达,他从袖中取出先前从寝宫携出的画卷,置于桌上:“将军何时想见朕,便命人通传一声,朕随时恭候。”

尉迟睿在门外候了半晌,冻得直搓手,好不容易见着小皇帝从那间破屋出来,却还不见了身上的斗篷,急得紧忙脱掉自己身上的外披盖在他身上,还叨念道:“我的小祖宗唉,您怎么还将那裘貂也一并给了他,那可是您最……”

话说一半他止住口,哀叹一口气,接过楚怀瑜手中的灯笼照明台阶前的路。

楚怀瑜微微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裳,乍离那屋中烛火,少了件外衣,竟真冷得不轻。

他拢着双手呵了口气,嘱咐道:“命人给他屋中添置几枚炭炉。”

“是。”尉迟睿应声搀着他下阶:“陛下可是说服了那贼子?”

楚怀瑜一边往回走一边道:“轻易被朕说服,倒没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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