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偏头朝秋千荡起的方向看过来。这一次,姜峤看清了盔胄下的脸。
那是一副极好的皮囊,五官清俊硬朗,风华不输建邺城任何一位世族公子。然而不同于那些公子的温雅风流,此人眉眼冷峻,眸光似剑,一身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桀骜杀伐之气。
目光与那凌厉的眼神相接,霎时间,姜峤像是被钉在了半空中,颊边飘起的发丝不动了,耳畔的风也停了。直到秋千往回荡,她的一颗心才倏然下坠……
姜峤脚下一软,直接从秋千架掉了下去。
夜色已深,蝉鸣阵阵。
姜峤坐在通铺角落,揉着扭伤的脚踝,若有所思地想着心事。身边的美人们已熟睡,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梦呓。
黑暗中,她卷起衣袖,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细绳,解下缀着的三枚铜钱,随手抛出了个卦象——下乾上坎,不可冒失行事,万事需得静观其变。
她若有所思,重新收起铜钱,套回了手腕上。
“砰——”
屋外突然传来院门被大力推开的巨响。姜峤一惊,朝窗外看去,只见一群人拿着火把闯进了院中。
美人们被纷纷叫醒,睡意朦胧地站在院中,最初还打着哈欠直抱怨,直到两个侍卫将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丢到她们面前。
女子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满身是血,血液几乎浸透了整个裙摆,只能勉强辨认出原先的碧色。
“血……血!”
美人们瞬间吓白了脸,刚要惊叫,又被霍松身后拔刀的侍卫吓得噤若寒蝉,只能强忍惊惧别开脸,根本不敢再往地上多看一眼。
姜峤也微微一惊,但目光还是在女子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你们中间有人不安分,今夜竟敢擅自离开此处,闯入内院,窥探侯爷私隐。”霍松脸上失了笑,冷着脸厉声道,“看好了,这就是她的下场!”
众人看向染血的衣裙,胆小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她死了?”
“侯爷眼里揉不得沙子,自然是叫人打杀了。”霍松道。
姜峤微微拧眉,眼前闪过白日在秋千上瞥见的那张脸。待她回过神,霍松已经吩咐人将碧衣女子拖了下去。
“我知道,像她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但我劝你们,最好别存什么侥幸的心思。今夜侯爷开恩,愿意让你们领了赏钱自行离去。若来日再有不安分的,打杀的就不止一个了!”
美人们面面相觑。
她们虽各有来历,但到底还是贱籍。霍奚舟的一句话,能让她们出贱为良,但也能让她们死无葬身之所。
地上浑身是血的尸体已经足够有威慑力,而下一刻,举着火把的侍卫们又抬来一箱金锭子。
“……”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霍松领着自愿出府的人浩浩荡荡离开,院中只留下寥寥数人,其中便有姜峤。
剩下的人纷纷回屋,姜峤却刻意慢了几步,待院子里只剩她一人时,才走到方才碧衣女子趴着的地方。
那里还留下了一小滩血,姜峤蹲下身轻轻嗅了嗅,眉头释然地松开。
果然不是人血。
卧房内,烛影曳动。
霍松恭敬地站在门口,汇报方才对美人们的处置,“离开的共有十三人,包括闯入内宅的那位,此刻都已平安送出侯府。”
刚沐浴过的霍奚舟走过来,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色寝衣,松垮的衣襟略微敞开,依稀能窥见劲瘦挺拔的胸膛。
“还有几个?”
霍奚舟擦拭着湿发,随意问道。许是因为眉眼间氤氲着水汽,他的神态倒不似白日那般锋芒毕露,
“四个。”
霍奚舟动作一顿,拧眉,漆黑暗眸里尽是不满。突然想到什么,他看向霍松,口吻坚决地,“明日午时之前,处理干净。”
“……是。”
快到夏至,正午的日光直照在院墙边的秋千架上,格外刺眼。昨日还欢声笑语的院子,今日已变得冷清荒芜。
天气太热,姜峤也失了在院中发呆的兴致,只懒懒地靠在窗边,把玩着手腕上用红绳串起的三枚铜板,享受数日以来难得的清静。
不过很快,她的这份清静就被人打搅了。
霍松领着一队人杀进院子,将她们起居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身无长物、双手空空来到侯府的姜峤,其他三人的妆奁竟都被搜出了不属于她们的财物。
霍松也根本不听人叫屈,直接挥手招呼,“将这些偷盗财物的人押下去,逐出侯府。”
身后的侍卫领命上前,将三人带了出去,屋内登时只剩下姜峤一人,霍松的目光审视地落在她身上。
姜峤淡定自若,朝霍松福了福身。
霍松叹了口气,“这院子如今只剩你一人,若你现在愿意离开,可以领到两倍的盘缠。”
姜峤几乎没有犹豫,果断摇头。
霍松苦口婆心道,“侯爷不需要人伺候,更何况你还身患口疾,留在这儿也只能做粗使丫鬟,这样你也愿意?”
姜峤想了想,笑着点头。
霍松只觉得脑袋发麻,“为什么?”
姜峤咬唇,一抹绯色烧上脸颊,不好意思地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呈给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