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脸色变得极冷,眼神晦暗幽深,如同被搅乱的夜色。
姚蓁亦没料到会如此响,愣了一下,见他沉默不语,反而平静下来,不再怕他,泪亦缓缓止住。
宋濯居高临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姚蓁巴不得他走,
可她心中犹有顾虑,便问道:“明日还要检验功课么?”
宋濯足尖一顿:“再说。”
便离去了。
姚蓁独自一人在殿中坐着。
她得了空,心中惦念着自请受罚的秦颂,缓了一阵后,便去想着去秦颂的院子中寻他。
她去时,隐约有朗朗的读书声从秦颂的屋舍中传来。
离得近了,她辨认出,秦颂在诵读的是《诗经》中的《关雎》篇。
他声音如清风朗月,传入她耳中,姚蓁怔了怔,顿住脚步,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为何要诵读这个,是否是因为心有所悦之人?
婢女通报一声,将门推开。
姚蓁甩掉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端着仪态走进去。
屋舍中几扇支摘窗大开,光线却不怎么明亮,姚蓁顿足在门前,目光找寻一阵,才发觉秦颂正坐在与门同侧的窗子前看书。
瞧见姚蓁,他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
姚蓁落座,与秦颂面对面地坐着。
她用余光悄悄看着秦颂。
他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衣裳,模样俊秀,面色温和,与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又抬手将堆叠在桌案上的书收拾整齐。
与他相处时,犹如清风伴身,姚蓁的心房霎时被那一阵清风鼓满。
侍女端上来一壶茶,秦颂拢着袖子为她倒了一杯,起身放在她身前,温和地笑笑:“殿下前来寻咏山,所为何事?”
顿了顿,他似想到什么,笑容僵了几分:“殿下不必自责,咏山确实犯了错,买话本子时,未能仔细看过,一时疏忽,才叫那些腌臜的东西污了殿下的眼。”
姚蓁与他独处之时并没有几次,此时正心跳怦然,长袖下拢在一处的手,渐渐交织在一处。
听见他这样说,姚蓁便越觉得愧对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垂下头,讷讷道:“对不住。”
秦颂眼眸弯起,含笑道:“殿下这样说,可就生疏了。”
他笑着看向姚蓁,眉头忽然皱起,迟疑道:“殿下的眼睛,为何这样红?”
他满面焦急,匆匆起身,欲上前看,待到临近姚蓁身侧,忽然顿住脚步,迟疑不敢前。
姚蓁察觉到他的迟疑,心中大抵明白了几分,对宋濯的埋怨又深了几分。
半晌,她叹息一声,眼睫垂落,道:“今日,被宋夫子训了。”
“宋夫子……”秦颂喃喃,眉心皱的越发紧,“——你是说宋濯?你们二人不是……他为何要训你?”
姚蓁缓缓抬起眼眸,与秦颂对视。
她知晓昨日一事,秦颂必然会同旁人一般,误会她与宋濯的关系。
她又想到从前听闻的那些、有关她与宋濯的流言蜚语,以及落在她身上各种揣测、暧、昧的目光,内心翻涌着一团汹汹的浪潮。
往先,她是从来不屑于解释这些的。
然而此时她目露忧伤,缓缓摇头,轻声道:“不是的。”
秦颂:“什么?”
姚蓁眼波流转,缓声道:“昨日之事,并非如他所言。从前种种,亦是众口铄金。”
秦颂眉头皱起,又缓缓抚平。
便听尊贵清冷的公主,颤着声音质问:“秦公子怎么也如同那些人一般,信了那些流言?”
秦颂双唇翕张又合拢,脚下踟蹰,一会儿向前迈出半步,又不知所措地收回。
半晌,他用力摇头:“不是的殿下,不是的。只是君洮面色冷肃,不似玩笑,字字笃定,我便以为你二人有情……”
他眼眸慌乱地眨动一阵。
宋君洮,又是宋君洮。
姚蓁眼前,一会儿是他清冷自持、禁欲端方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他将她堵在墙角,炽热的手心按着她的腰。
她没由来的气短烦闷,手指扣住桌角,脱口而出:“那你可曾问过我?”
她声音骤然低下去:“琼林宴后,我曾差人送给公子一张信笺,此去已近期年,公子应已拆开看过……”
说到这里,她看向秦颂,目光哀哀,流露出几分真实情绪:“为何迟迟不曾予我回应?”
怎知,她的视线里,秦颂缓缓皱起眉头,眼中一片茫然:“什么信笺,咏山从未收到过公主的信笺。”
见他面色凝重,语调笃定,不似撒谎,姚蓁心中一咯噔。
她忽然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她要找姚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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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姚蓁一同去秦颂院落的小侍女,被她远远落在身后。
公主长长的天水碧色裙裾,因为过快的步伐,漾出一道道波纹,犹如盛开的一朵素色菡萏。
她虽走得急,身形依旧稳,鬓边垂珠几乎没怎么摇动。
一入寝殿中,她便沉声要召姚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