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内。
李洵如今虽有能力决定的事务不算太多,但能经他手的,他都会仔细查阅思量。
于是这么一忙,就到了傍晚。
门外,常安进来给李洵换茶,李洵放下手中的折子,“人走了?”
此前秦卿卿来过,说是亲手煲了鸽子汤,劝说李洵保重身体。
李洵不好拂她的意,但也只是喝了汤,人还是让她在外面候着。
“走了。”常安道。
秦卿卿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了。
李洵点头,既然走了,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李洵活动活动了手脚。
他虽在处理这些事务,但其实也并不全是心无旁骛的。
李洵想起他将琉璃杯送过去多时了,她……总该看见了。
虽然他之前也不知自己怎么有些生气,但这种不知名的生气在赏完琉璃杯后就又莫名变成了某种期待。
“疏雨轩那边可喜欢琉璃杯?”
常安闻言一愣,见李洵神态语气都不过似平常,像是随意提起,那么,或许是不会生气的。
常安咽了下口津,酝酿了几下,“自是欢喜的,只不过,容娘子把琉璃杯送人了。”
李洵挑眉一皱,送人?
见常安沉默,李洵便知确是如此。
“怎么回事?”
常安心头诧异,官家居然不生气,反而问怎么回事?
常安如实道来。
在容雪得到琉璃杯不久后,就有人来请容雪了。
容雪约摸是猜到了来者不善,所以就主动把琉璃杯送出去了。
李洵闻言,莫名地冷笑一声。
那笑容出现在一向温和疏离的李洵身上,就像是此时的天空出现一轮冰冷的弦月。
独钩悬于不该出现的天际,平添鬼魅。
常安第一次发觉,即使他年过半百,见过无数沉浮,但他身边的这位官家,约摸是他也小瞧了的。
寻常人可没如此的城府,去扮演一个无人不认为的谦谦君子。
恰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道:“官家,白娘子来了。”
李洵转身,正好看到一身盛装的白秋月。
她一身黛色华服,手持团扇,款款走来。
“官家万福!”
李洵似愣了下,眼眸深处浮现淡淡冷意,等到白秋月抬头,他才如平常般疏离道:“免礼。”
“官家,今日我得了一物,特来请官家欣赏。”
白秋月稍微避让了一下,来人端上来的正是李洵今日赏给容雪的琉璃杯。
琉璃杯做工精致,内里光滑细腻,外面却刻有花纹。
被人摆在托盘里专门呈现时,更让人觉得它的精美,像是世间难得的一件器物。
“容雪妹妹今日送我,说这琉璃杯甚是配我,我一时觉得好看就收下了。官家,你觉得呢?”白秋月问道。
李洵赏赐容雪琉璃杯,只要稍加一查便能查出来。
而白秋月明明知晓此事,却还是端着这琉璃杯过来,那就只有一个意思。
“好看,但不配。”
既然白秋月来者不善,李洵也不与她虚与委蛇。
“你应该知道,这琉璃杯是我赏赐给疏雨轩的。”
白秋月脸色一白,她没想到李洵会如此直接,但她身为左相之女,又出身阆苑,论身份地位,才华,哪一点不及容雪?凭什么她能先一步得到赏赐?
“知道的,但容雪妹妹说是配我,偏要送给我的。”
言外之意,是容雪不识大体,不看重官家赏赐,非她之错。
可李洵并不听她狡辩,他知道容雪从小到大就喜欢精致好看的玩意儿,所以琉璃杯也多半会喜欢的。
容雪从小就娇生惯养,备受容家宠爱,向来只有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可没有她把自己喜欢的送出去的先例。
“既是如此,可终归不是你的。来人,去寻一套金器给白婕妤。”
李洵说完,上前一步,伸手把玩着琉璃杯中的一只,“这琉璃杯,还是送回疏雨轩吧!毕竟,琉璃如玉清明静,更配赤子心。”
李洵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如平常一般,温和而疏离,却让白秋月从头到尾都感觉被裹挟在一场看不见的寒风中,凛冽刺骨。
他是在说她配不上琉璃,只配那些金银一般的俗物?
李洵并不想如此欺负一个女子,但有些话他也必须与她说明白,“你很好,但你既然选择了进宫,就应该懂宫里的规矩。你是你,左相是左相,而我不是我,又是我。”
李洵走后,白秋月身边的婢女一脸茫然,可白秋月却是明白了。
常安也听明白了。
官家的意思是让白秋月分清她和左相,不要妄想拿左相的身份在宫里随意欺辱他人。而至于后半句,就代表着官家已经是官家了,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不该有人违背,但他也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不会喜欢束缚的。
言而总之,就是叫白秋月别拿左相之女的身份欺负人和束缚他。
常安自以为是地懂了,叹道:“白娘子初来乍到,确实有些不知分寸了些。”
居然想着仅凭一个左相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