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洞府内,传来清晰的滴答声。
方明霜双手撑在水池边上,水珠顺着脸颊滴落,荡起的波纹瞬间搅乱了水中倒影,她又往自己脸上连泼了两次,好似借此能平复她的内心。
那个奇香,她在闻到的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直到那人进来。
她才想起,这股香味她曾在师尊的住处里闻到过。
那日,她着急闯进师尊住处后,在前面没见到人就往里面走了一段,然后在后屋的一个桌案上,看到摆了一炷香,正当她好奇的观察时,就被进来的师尊拎起带走了。
当时师尊非常生气,她从未见过他那般动怒的模样,当即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擅闯。
从那以后,她便立誓不再做个冒失的人,慢慢就稳重了许多。
那时,她是多少岁来着?
十九。
方明霜望着水面里的自己,分不清额间的是冷汗还是水珠。
以前很多人都说她有一个全天下剑修都羡慕的师尊,剑修中有一句话:若得到道远仙尊的一句指点,死而无憾矣。
后来,她修炼到一百岁晋阶为金丹后,说这样话的人便少了,开始说她明霜仙子天赋异禀,还好跟了道远仙尊能发挥出全部天赋。
没人记得,她十五岁拜师入门时,所有人都在说她那个年纪才修炼已经很迟了,常人十五岁还没修炼都得从外门弟子做起,怎就她走了狗屎运进了剑尊门下。
所有人都在嫉妒她,宗门也时常看着她唉声叹气摇头。
但凡有个人看到她坐着休息,就会过来跟她说,让她不要辜负了她师尊的期望,收她为亲传弟子已是破格,若是让人传出去他们剑尊的亲传弟子二十岁才是个炼气简直要丢死人了。
也有人说,剑尊的上一任弟子天赋其高还是宗门里的大师兄,她有什么资格成为剑尊的弟子?
还有些小弟子趁她休息,朝她扔了几个石子就跑。
那年她所住的村子被凶兽袭击,养父养母当着她的面被吃掉,村里大半的人都死了,剩下活着的人聚在一起小心翼翼、瑟瑟发抖地躲藏在一处,还是被凶兽找到,她忍无可忍怀着必死之心和恨意举起大刀与其对抗。
生死存亡之际,是师尊从天而降救下他们,又见她勇敢无畏,没了父母,心生怜悯收她为徒。
入宗门后,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想起养父母死去的那一幕,每晚都在做噩梦,又因为所有人都在说她不配为剑尊徒弟,压力骤增,时常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夜夜噩梦惊醒后都克制不住的抽泣。
一次晕倒,师尊发现她的异状,往后晚上就会在旁边陪她入睡,大师兄也带着她没日没夜的练剑,让她累得无法思考其余的事,才慢慢走出来。
大概一年后,她已能自己踏实睡觉,就不再麻烦师尊陪伴了。
经历过这些事情,她内心就将师尊和大师兄当作自己的半个亲人一样看待。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使她师尊的样貌长年如一日的年轻,她就算没当父亲,也当作自己的长辈了。
现在这算什么?
一个她视作半个父亲的人,趁夜闯入她的洞府,在她睡着时,摸了她的脸还按了她的唇?!
她就算是个木头也知道,有哪个正常人会特意摩挲他人的嘴唇?
这不是男人对女人之间的感情还能是什么?再怎么样,她都无法说服自己!
冷静,得冷静。着急没有用。
方明霜默念清心咒,再次把自己泼了一脸水。
然后又克制不住地想,她现在约莫两百岁,去万魔渊时她一百岁。
而香。十九。
十九到一百……
冷静——她冷静不了!
方明霜不敢想这期间,到底发生了多少次类似的事,也不敢想按唇这种事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如果连师尊这么绝对不可能的都跟梦境里说得一样,对她存在那种心思的话,那其他人岂不是都……
“师姐!”许重羽碰了碰禁制,习惯性道,“我进来了……诶,怎么不行?师姐,你还没起来吗?”
大多数人找她都不会贸然闯入,所以平常方明霜醒来后,为了方便,就会将洞府禁制修改为可进入,只是进来时提醒她,当她睡觉或有事时才会将禁制完全开启阻止任何人靠近。
也就许重羽,因为被她带大,从小与她相熟,没少来洞府玩,才敢这样只叫一声就直接进来。
方明霜收回思绪,掐诀烘干水渍,整理了下仪容再打开禁制放他进来。
“师姐,你可是难得起这么晚。”许重羽跑进来说,“是不是从万魔渊回来太累了?我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吧。”
方明霜:“我说会,你就不打扰了吗?”
许重羽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方明霜无声一叹,接着道:“说吧,有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许重羽想了想说,“我就是来告诉师姐,师尊知晓昨日所做的事有些不妥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