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都割完运到打谷场,宋青瓷晒得乌黑,掉了七八斤肉。
下工回来,走在路上就听后面有人犹犹豫豫、不大确定地喊,“青瓷?”
宋青瓷停下脚步,回头应了一声,就看见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脸圆乎乎的,头发绑成两股,缠着漂亮的发带。
记忆中,这姑娘叫宋欢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现在在公社小学当代课老师。
“果然是你。刚刚在后面,离得有点儿远,我还怕认错了呢。”
宋欢欢几步跑到跟前,挽住宋青瓷的胳膊,边走边问:
“先前听我二哥说你中暑晕倒在地头,我还说抽空去你家瞧瞧你的呢,怎么样,还好吗?”
这么亲密的姿势,宋青瓷有点儿不习惯,想把手抽出来到底忍下了,只抿嘴一笑:“都好了,没什么事儿。”
“那就好。”宋欢欢附和了一声,紧跟着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丝窘迫,不知道该说点啥。
说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从前感情也的确很好,一同上学,一起分享秘密,好的时候连亲姐妹都比不过。但这两年,二人的感情便淡了很多,最近一年,几乎都没怎么见过。
气氛有点尴尬,但宋青瓷很淡定。
“对不起啊,青瓷。”宋欢欢的手指攥得死紧,声音因过度紧张显得有些飘忽。
鼓起勇气,起了头,后面的话再出口就容易许多。
她站在宋青瓷身前,迫使其停了下来,定定看向宋青瓷的眼睛,满脸通红,紧张又忐忑地道歉:
“对不起。当初公社小学招工的事情没告诉你,当时整个公社一共就招两个代课老师,我爸怕知道的人多了我考不上,不叫我跟旁人说。”
宋青瓷想了半天,终于记起这么回事。当初两人一同从初中毕业,开始还一起手牵手去队里上工,后来忽然某一天宋欢欢摇身一变,成了公社小学的代课老师。
当时,这事儿在队里很是热闹了一段日子。对于这些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的社员们来说,公社都是挤破脑袋才能挤进去的地儿,所有人都在惊叹,宋欢欢有本事,能耐大。同时,宋青瓷就惨了,作为对照组天天被问候,被谈论,被讲性格蔫吧,没能耐。
为此,那时的她很是难过了一段日子。之后很久,宋欢欢都没找过她,她也在生宋欢欢的气。后来,时间长了,感情就这么淡下来了。
宋青瓷一直不出声,宋欢欢更紧张:“对不起。是我不敢反抗我爸,也害怕你成绩比我好,要是你被录用我被刷下来,我会很丢脸。你能原谅我吗?”
“嗯”宋青瓷点了点头,没难为她,“事情都过去了。”
宋欢欢呆呆地望着她:“你,你真不生气了?”
“公社底下有十几个大队呢,却只招两个人,便是我去考了也不一定能录上。”宋青瓷摇了摇头。
气或不气,都不重要。
结果比较重要。
想离开农村去上学,或是当干部,当有铁饭碗的工人,主要靠生产队及公社推荐。宋欢欢他爸是大队长,没挣脱约束之前,得罪人家做什么?
宋欢欢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她没想到,宋青瓷这么心胸宽广,竟然不生她气了。早知道,她就早点儿主动找宋青瓷说话,不躲着走了。
话说开了,宋欢欢明显高兴多了,拉着宋青瓷说她工作地方的八卦,叽叽喳喳的,宋青瓷便安静地听着。
忽然,宋欢欢不说了,还拼命对自己使眼色,眼角瞄着一个方向。
弄的宋青瓷有些莫名其妙。偏头看,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往这边招手。穿一件白衬衫,军装裤,许是天热的缘故,卷了半截裤腿。
“二哥。”宋欢欢很欢快地喊了一声。见宋青瓷只点了点头,不喊人,又捣了捣她的胳膊。
宋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