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又一步。
他们最终停在了转角。
在系统停滞下来的一瞬间，莱尔维亚就转过身来，看见光团的颜色由白色转为淡淡的、示意着警戒的红色，夹着寒霜的眼神像是要扼断来者的咽喉。
顶着莱尔维亚冰冷的眼神，光团之中的声音泰然自若地出声向他打招呼了。
“好久不见，莱尔维亚。”
莱尔维亚沉默片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巡查者。”
“哎呀哎呀，不要有这么大的敌意。”巡查者说，“你不猜猜我是几号吗？”
冰凉的夜风卷过来，吹得莱尔维亚紧绷又愤怒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些。他将心里的怒意压下去，出口讽道：“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从一个精神体上拆分下来的？”
巡查者沉默了一下，似乎莱尔维亚说出了一句他很不爱听的话。
巡查者，在管理局的地位大约类似于监工。他们的本体是一个异常庞大的精神体，从其上拆分下来细小的分支进行编号，再来做执行者的监工。
他们的意识共享，他们无处不在；比起毫无人权的监工，他们的地位则要更高一些。
一旦发现任务执行者有脱出轨道的举动，他们拥有立刻抽离执行者进行清洗、并毁灭任务世界的权能。莱尔维亚行事小心谨慎，被巡查者盯上的时候并不多，饶是这样，也有几次剑走偏锋，险些面临人格清洗。
因此，面对他们的时候，莱尔维亚从来没有好脸。再加上他挤占了系统的身体，这点更是让青年觉得晦气无比。
“你对管理局还是很抵触，莱尔维亚。”巡查者说，“你是很优秀的员工，一直这个态度的话，上面会很伤心的。”
“是吗？”莱尔维亚道，“我无所谓。”
他的表现足够油盐不进，巡查者顿了一下，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你似乎知道了一些不该你知道的东西。你很聪明，也应该知道，不该把聪明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莱尔维亚面无表情地道：“我聪明？”
巡查者肯定道：“当然。你对管理局来说很有价值。”
青年侧了侧头，脑海中滑过方才潦草一瞥的讯息。
【命运拥有智慧。】
他经历过很多个任务世界，常年与世界意识接触，对于底层规则知识的积累早已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从前他就隐隐察觉到，执行者所要对抗的并非机械抹除世界的死物，而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某个存在。
而就在刚刚，这一想法被证实了。
“命运管理局……”莱尔维亚逐字逐句地念道，他将视线对准了巡查者，神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管理局，真的是在‘管理’命运吗？”
世界像是一个已经被锁定边界的塑料瓶，因不同分支产生的世界就像是瓶子里的水。瓶子里的水太多，就会把瓶子撑爆，为了保证瓶内水位的稳定，命运就要出手，将不需要的水倒掉一些。
有进有出，有生有死，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而管理局经年累月在命运之下攫取命运，制造出系统、绑定执行者，一次又一次让这些本应毁灭的世界起死回生，继续让瓶子里的水增多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巡查者竟然显得颇为诧异。
“你猜到了？”
猜到了管理局在命运手底下攫取世界、意图不轨，绝非像表面上打着的“拯救世界”的旗号那样单纯善良。
“猜到了又怎么样？”莱尔维亚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执行者，对于你们的宏愿没有丝毫影响。”
“哦不、不不不。”巡查者热烈地否定道。
他的声线中褪去了方才圆滑的笑意，带上了一点真心实意的惊讶，与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的□□\\裸的算计。
“你能猜到，这很好，很聪明。你的价值又升高了。”他用一种奇奇怪怪、断断续续的方式肯定道，“也许你的终点不该停在这里，你能走向更高的地方。”
莱尔维亚发出一声嗤笑。
“是要给我升官吗？我没什么兴趣。”他冷冷道，“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说完从系统身体里滚出去。”
他很少用这样尖刻的语气说话，巡查者是能享受到这一稀有待遇的东西之一。
巡查者没有生气，红色的光团中飘出愉悦的笑声。
“不要生气，莱尔维亚。我当然会走。”
“只是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那条讯息的？”
红色的造物猛地欺上前来。在浓稠的夜色之中，他身上的光芒大量，化作一片漫无边际的红，骤然蒙住了黑发青年的视野。
与此同时，他阴恻恻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了。
“不诚实的话，你会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