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筠咽下最后一口饺子时,马车猝不及防停下,好在速度比较慢,他的手也迅速反应,不至于因此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为草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
哀嚎哭泣声不断穿破马车壁,灌入孙筠耳中,让他大清早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一改方才的散漫,心中升起一阵满是正义感的期待。
来都察院两三个月,每次看见其他大人被有冤情的老百姓拦车求做主,他就觉得分外新奇。
转而又听闻其他大人为了心中的道义、公正,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为民请命,那不畏强权,不畏艰难险阻放手大干的勇气,真是让人钦佩,感觉这样才是圣上设立都察院的初衷,也是他为之努力的目标。
每次听说同僚的光辉战绩,孙筠的内心就激动不已,莫名亢奋,还常常在想,自己何时才能做到那个地步?
能得圣上信任,能让百姓坚定托付。
“大人啊!求……求您为草民做主……”
马车外的人还在一直哭泣呼喊,声音一度哽咽,马车内的孙筠再也听不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掀开车帘子,非常官方地大声问道:“谁人拦车?又诉何冤情?”
若说冤情,一般而言都是去顺天府击鼓报官,府尹掌京畿治安,若是处理不了,才一步步上报。
当然,无处申冤最终采取特殊解决方式,比如听闻御史大人们铁面无私,还能上达天听,便都学会了拦路这件事,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大人物们,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战胜了。
至于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没人会在意,敢于孤注一掷者,大多是被逼无奈没有别的选择,亦或是些胆子大到没边的人。
“草民要状告户部尚书裴大人幼子强抢民女……啊!我的桃儿……”
马车前面跪着一名衣裳褴褛的老者,他头发凌乱满是污垢,颤颤巍巍地磕头,本只是没什么感情的大喊大叫,泪水些许,却在见到孙筠之后,似乎瞬间动了情,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好不可怜。
晨曦微醺,盈盈照着天边一角,老者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一个阴影处,若是不知情的人瞧着,定然会觉得那身影过于孤凄,而生出同情之心。
只是孙筠却在见到老者之后,觉得此人很是怪异。
老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幸之一,可老者流露出来的悲伤却远远达不到那种程度,始终让孙筠觉得差点意思,看起来有点不够真实。
特别是自己出来的那一瞬间,老者面部神情明显有了变化。
似乎是欣喜,又如同虎狼盯上了猎物,竟是冒着光。
孙筠都看在眼里,心中好不容易涌起的干劲快速消退下去,腹诽自己一大早沾上晦气事,这是遇上胆大故意惹事的人了。
他其实并不怕事,只是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又身处他们督察院门口,容不得他有什么过激行动。
加之阿娴千交代万交代,叮嘱他要沉得住气,莫要逞一时之气,惹下祸事害人又害己。
他们督察院本就是站在文武百官对立面,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盯着,他不想让阿娴担心,也不甘心被旁人算计,给都察院抹黑。
“你可知这是何处?”
孙筠垂眸,沉着脸思索片刻,便一本正经问了句废话,以这句话为开头,打算一步步引导那老头如他反试探的坑。
“青天大老爷,人人都说都察院里都是救苦救难的青天大老爷,草民这才斗胆前来,实在是……草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老头时不时望向众人,哭诉着自己悲惨的经历,用他蓬头垢面潦草的外表掩护,偷偷观察打量四周人群,继续上演一场歇斯底里的悲剧。
孙筠尬着一张脸蹲在马车门口,居高临下望着那老头演,等演的差不多了,才玩味笑道:“老人家,救苦救难的是观世音菩萨。”
“您拦车诉冤本就是一种冒险,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咱们还是到里面说吧!您看如何?”
老头闻言小眼睛迅速转动,反应极快,猛磕响头,声泪俱下,“草民就想将那人恶行公之于众,那等披着贵公子皮,实则黑心烂肺的东西,我的桃儿,她才十五岁啊!”
“他……他诱骗我家桃儿,还说要娶她为妻,骗我们泥腿子不懂,骗了草民签了桃儿的卖身契,这杀千刀的狗东西……”
裴大人幼子孙筠倒是打过几次交道,虽不像父兄那样饱读诗书,可也不至于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你方才不是说他强抢民女,怎么又变成了要娶你家闺女为妻?还诱哄卖身?”
“草民……草民……”老头到底见识有限,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若说方才只是猜测,那这老头前言不搭后语便能确定此人并非真正的苦主。
“本官觉得此事涉及重大,据你所言,那裴丰已严重违反本朝律令,细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入内慢慢说,这口供还是得白纸黑字写清楚才能作数。”
“明空,请这位老人家入内。”
孙筠向明空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向周遭百姓躬身行一礼,不给老头反口的机会,笑道:“我们都察院肩负纠劾百官,辨明冤枉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