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餐馆的菜色偏原汁原味,总体清淡。柳采薇本是西南地区的人,从小无辣不欢,来康州打拼十来年,口味已经被同化。
“人是会变的。”吃了个半饱,她拿出一包烟,“介意吗?”
许从夏摇头,盯着那包烟看:“以前你好像抽女烟。”
“女烟太淡,压力大的时候不够提神。”柳采薇吸了两口烟,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说,“说实话,程淮遇做很多事不会告诉我原因,当然,并非原则性的事情我也不会过问。”
“不过开独立工作室的理由我还是知道的。当初他找到我,跟我说以后想签约一些艺人,国内乐坛的环境不好,很多音乐人没有好的机会,他希望能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许从夏愣了好一会儿,这部分,他没有听程淮遇提过:“但是工作室现在似乎没有别的艺人?”
“他很挑剔。整体环境不好,优秀的人可能从开始就不会入行,然后难得有看上的,也不一定就合适签下来。我手头资源是多,但不是适合每个人,再说前几年,他自己也没在音乐口碑上站稳脚跟。曾经有个新人我们打算签,听说老板是他,转头就签了锤石音乐。”
乐坛再式微,“爱豆”也是个活在鄙视链底层的头衔。
程淮遇刚单飞时被很多地下rapper嘲“没有实力只有流量”,连发了几张专辑往国外拿了不少奖才让那些人闭嘴。
“后来呢?”
柳采薇冷笑一声:“大公司哪有这么好混?那个人争不到内部资源,没过半年就糊了,现在……谁知道?”
许从夏抿了下唇。
柳采薇看他脸色,笑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没签下合适的艺人,他也做过一些别的工作。就那个年末颁奖礼?还是他在背后牵头推动的,不然也办不起来。这方面的事,他不图钱,我也不图,能让行业好起来,就算有收获了。”
“至于他为什么怠工,那我不清楚。前些年他挺积极工作的,一直让我帮着争取到国外演出的机会,去年下半年突然就泄了气,说写不出歌不想发专,演唱会也不想开。我本来推荐他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但他说自己没病,就是想休息,我也不好说什么。”柳采薇说到这里顿了顿,“哦对,前些日子又突然积极起来了,不仅想把blossom搞起来,还说自己要跑商演。”
“至于你签约这事……”
柳采薇想了好一会儿,抬头:“我不清楚。不过程淮遇都27岁了,又不是傻子,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做对自己不好的事呢?”
“……可他万一真是傻子呢?”许从夏咬了下嘴唇,“我们……他对我太好了,以前不也干过怕我……无聊,所以推掉工作留在宿舍陪我的事吗?”
“那也得是他自己想陪。”柳采薇弹了下烟灰,笑道,“从夏,你觉得他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脾气吗?我跟他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见过的能让他费心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退一万步说,他真牺牲自己的工作陪你玩,也未必就是亏。有些人在乎事业,有些人看重亲友,没人是傻子,情绪价值也是价值。人也会变,比如说我,早几年你问我晚上八点后工作还是喝酒,我肯定选工作,现在我会去酒吧——万一有艳遇呢?”
许从夏被她逗笑。
柳采薇拍了拍他,从随身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份纸质合同推过来:“他挺希望你签约的,今天走前特地嘱咐我劝劝你。我呢,不会劝人,利弊都说给你听,你自己决定。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合同方面肯定优待你,你要是担心有坑,拿回去让律师看看也可以。”
“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那我就功成身退。”柳采薇准备站起来,“程淮遇今天跟徐导吃饭去了,我得过去看一眼,免得大白天喝多了闹出事来。你要不要一起过去?是之后你们可能会上的一档综艺的导演。”
他昨天才看程淮遇接的电话,其实并不需要柳采薇介绍。不过,许从夏不想去。他摇了摇头,微笑送客:“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您路上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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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处理过父亲的遗产,许从夏被迫学会了看合同。辞别柳姐后,他打车去了父亲的公司,在车上把合同看了一遍,然后麻烦林寒年帮他找了两个法务过合同。
当然,这份合同如预料般不仅没有任何问题,且做了很多优待。许从夏签约后的自由度很高,分成也不低,一度让许从夏怀疑程淮遇是在做慈善。
但也没必要,真想给他送钱的话,按程淮遇的作风会直接转账。倒不如说,他是希望给许从夏一个宽松点的环境才稍微修改了几条模板合同上的条款。
法务看完合同以后就回岗位忙去了,许从夏坐在空会议室里蹭了一杯咖啡,正想走,林寒年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许从夏一愣:“你不是开会?”
“开完了。”林寒年坐到他对面,仔细看他,“好几年没见了,你难得来,挤时间也得来见你一次吧。”
许从夏乐了:“搞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还觉得我麻烦事太多,准备灰溜溜走人。”
“何至于。”
林寒年像是有话,犹豫了一会儿,直到对上许从夏疑惑的目光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