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邵策并未如往常一般处理公务,而是手里正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仿佛不知道有人进来一般,头都没抬。
阿宁喉间轻轻吞咽了一下,攥在手心里的衣角已经被掌心的汗水打湿。
须臾,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走上前跪了下去。
“世子,奴婢……有要事禀报……”因为紧张的缘故,阿宁嗓音有些发颤,但是在安静的环境下依然清晰。
邵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如往日一般淡淡道:“何事?”
阿宁抿了抿唇,话已出口,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心反而冷静了下来。
反正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那再临死前能多争取一些也是好的。
阿宁深吸口气,从大夫人猜到了那晚是邵策救了她,并计划着将她当礼物送过来时开始,再到让她来偷笔迹,之间对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末了,阿宁深深磕了个头,“世子,奴婢自知罪该万死,甘愿赴死,只是请世子开恩,救救奴婢的家人吧!”
阿宁闭上眼,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也知道只凭坦白,就想求世子帮她太过异想天开。
可是如今除了这个,阿宁也无别的办法了。
她也不傻,就算自己真的替大夫人卖命,大夫人估计也不会放过她。既如比,还不如主动坦白,求求世子。之前在沈府时,世子对她就没有见死不救,也许,也许真的能帮帮她呢?
即使阿宁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可是过了许久,屋里还是一片安静。
阿宁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抬起头,见邵策似乎并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眸子微微睁大。
为什么世子会一点意外都没有?是这事对于世子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么,还是说……其实世子早就知道沈家将她送来目的不纯了。
像是印证她的猜测似的,邵策抬头,淡淡看了阿宁一眼,似乎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早已料到。
阿宁顿时浑身如坠冰窖,无助地轻喘口气,眼中再次浮起水雾,却又极力忍着。膝行着往前两步,断断续续道:“世子,奴婢……奴婢还知道上次沈家的寿宴,是……是大夫人想要找个……靠山!所以,所以才会故意将奴婢送给安王,也许大夫人要您的笔迹,也是要给安王的也说不定……”
阿宁这些天也听到不少说安王与邵策不太和的消息,联想之前大夫人故意让她侍候安王,如今又让她偷东西,所以才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现如今她已经管不了真假,只想着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也许就有有价值的消息,好多争取一丝机会。
其实邵策心里早有决断,不说不过是想看看阿宁还会怎么办,一听阿宁这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没想到小姑娘看着怯弱胆小,脑子转的还挺快,还真叫她猜对了。
邵策看着跪在那里小小一团的阿宁,眼眶微红,未干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看着可怜至极,但那双眼睛却依然小心翼翼,又满含希冀地看着他,那双眸子在泪水的冲刷下越发亮的晃眼。
邵策指尖微动,忽然觉得自己这行为着实有些恶趣味了,放下书,似是思考了一会儿,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想用自首和这消息,求我从沈夫人手中,护下你的家人?”
阿宁眸子亮了亮,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有希望,忙点头:“是,奴婢死不足惜,但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求世子开恩……”
“可以。”
邵策淡淡道,止住了阿宁接下来的话。
阿宁愣了愣,反应过来邵策说了什么后,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低下头,哽咽着笑了出来。
太好了,世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帮她的,那么她也就没有遗憾了。
阿宁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低头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纸包,打开,里面是细白的粉末。
咬咬牙,阿宁闭上眼,抬手便要将那粉末倒入口中,却忽然被一只凌空飞来的毛笔整包打翻在地。
阿宁吓了一跳,刚睁开眼,手腕已经被走到近前的邵策一把抓住。
邵策眉头紧皱,看看洒了一地的粉末,再看看阿宁,语气是隐隐带着薄怒的疑问,“这是什么?”
忽然的变故使阿宁大脑懵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邵策明显含着怒意的脸,不自觉往后瑟缩了一下。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宁眼睫轻颤,老老实实小声回答道:“砒,霜……”
话落,邵策的脸更黑了一点,阿宁似乎听到他深吸了口气,才开口:“你买这个做什么?”
阿宁似是有些不明白邵策为何这么问,呐呐道:“奴婢说过,只要世子帮奴婢护住奴婢家人,奴婢甘愿赴死,绝不给世子添麻烦。”
她是沈府想要安排到镇北侯府的耳目,这样的身份,一旦被发现是什么下场,阿宁还是知道的。所以其实那日从品居楼出来,阿宁就拐去买了这药。也许从那时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不成了。
既然选择坦白,她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自己动手,也算是表了决心了。
可是现在看来,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