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寿宫。
赵元韶一头长发披垂在身后,红色大袖衫上金线绣着的海棠花与烛火相映生辉。
他慵懒地侧靠在玉枕上,手里转着黑白两枚棋子,微阖着眼听晓向云的汇报。
晓向云说罢,又补了句:“六殿下要求圣上让他查邓忠贤的案子,圣上并未答应,他正与侯府家五小姐跪在光明殿。”
赵元韶总算是有了些反应,他看向晓向云:“他也不甘寂寞,想插一脚进来。”
晓向云问道:“要阻止六殿下吗?”
赵元韶笑出声,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说道:“为何要阻止?让他查,与韩王互斗,看能斗个甚么。”
“属下担心他会将一业心寺的事连根拔起,届时太阴生的存在岂不让他知晓。”
赵元韶笑得有些渗人,对一直在黑暗中的肖从海道:“一业心寺如何了?”
肖从海的声音阴森森地飘来:“继业大师已撤离,薛牧很快会追上他,一业心寺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晓向云闻言,接话道:“影卫即便去了一业心寺,也会扑个空。傅蔻儿的死和那两名女子会证明一业心寺的罪行,没人会想到一业心寺还做了甚么。另外,花重云被伏击,生死不明,这事也都算在韩王和一业心寺上。”
赵元韶对着瓷瓶口将白子掷进去:“不论是谁杀了邓忠贤,必定是和韩王有仇。韩王要灭口的办法千万种,不会选择这样曝尸荒野的做法,无疑是引火烧身。你们盯着咱们的事便可,余下的莫要理会,以免暴露了自个。”
晓向云和肖从海低头应罢,开门关门声响起后,屋内只剩下一片死寂。
赵元韶望着窗口夜空圆月,老三回京后,便是他出这德寿宫时。
他的父皇啊,无论怎么不喜欢他身上还流着傅家人的血,也改变不了他是他孩子的事实。
姑苏傅家若不是太有野心,又怎会倒台。
在父皇面前,永远不能表露“野心”两字。
……
薛牧正在提刑司翻阅邓忠贤相关的档案,收到周若的消息,他合上档案,正出到提刑司门口,便见有人在等着他。
那人一副儒生打扮,相貌平平,手拿洒金扇,见到他,上前拱手作揖:“见过薛大人。”
“你是?”薛牧不由警惕起来。
那人笑道:“在下乃受人之托,来告诉薛大人,一业心寺所有人全撤离。大人即便去了一业心寺,也只是扑个空。”
“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薛牧神色冷厉。
那人不答,从怀中掏出地图,递给薛牧:“薛大人,继业大师他们藏身何处已给你标出。你若想找他,便找过去。你若不想找他,有人会收拾他们。你不是一直怀疑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你找到继业大师,就知晓是不是你心中的答案。”
薛牧盯着地图沉默良久,对方如此有自信,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凭自己的本事找到继业,也就是当年的涂不道人。说明人已被藏好了,跟当年一样,他无处找寻。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亲手报仇的机会。
他下定了决心,为了给长乐公主和大哥薛牧报仇,他愿意成为对方利用的工具。只要能亲手折磨死涂不道人,他这一生,已无遗憾。
皇权律法无法给涂不道人的罪行定罪,那就由他亲自来定!
他不信冤冤相报何时了,那都是没有失去挚爱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害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接过地图:“我只有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我不会活下去,放过我家中爹娘。”他昨日已安排好爹娘和曼筠跟随商队前往江南,届时周若和韩晟他们追上去,带着爹娘和曼筠离开东秦去晋国。他现在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蒙混对方所言。
那人说道:“我们家主子说了,祸不及家人,即便要杀也只杀你一个。”
薛牧喜欢这样痛快的交谈,不过对方这番话,足以说明他背后的主子为人张狂自傲,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将地图收入怀中,他匆匆赶去与周若和韩晟会面的地点。
三人见面的地点在城西一处茶肆,茶肆的老板为韩晟。
穿过大堂,来到后边雅间。
韩晟敏锐地嗅到周若身上的腐烂味道,他说道:“你去义庄了?”
周若道:“我找到了杀死邓忠贤的杀手了,他们伏击萧暮和六皇子,结果全都被反杀,他们竟是越国的血卫。”
他说罢,看向韩晟。
韩晟一顿:“你是说血卫?当年我离开越国回到东秦,血卫由孟婆接手。孟婆这个人只为钱卖命,血卫虽听她号令,但他们只效忠权力。血卫既然出现在天都,孟婆定也在天都。对方能让他们效忠,必定是有权有势的人。如今国宴,暂时无法查出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薛牧眼睛微眯:“看来还有第三方势力想要韩王的命。”
“你打算怎办?”周若问。
“先杀了涂不道人,确定韩王与他和邓忠贤之间的联系。”薛牧看着俩个人,“你们带爹娘他们走,替我和大哥尽孝。”
韩晟道:“韩王身边高手如云,你无法接近他。”
周若也道:“没有我们,你一人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