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迎风吹开，上边绣得是一对丹顶鹤。
然而，甚是丑。
缓过神，赵元晔神色复杂，他怎会想到这些，从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以前他与李玥朝的关系也不算好，不过是偶尔他爱逗弄她。
他看了一眼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嗤笑摇摇头。看来他被这只小狐狸“祸害”了，也胡乱想起事来。
由此，他并不深想。
他给她拉了拉滑下去的斗篷，一手挽住她的肩，往后靠了靠，低声道：“睡吧，有六哥在。”
李玥朝似乎听到了，紧握着他的手微微放松，在他怀中蹭了蹭，不再呓语。
有了赵元晔的怀抱，李玥朝睡得渐渐安稳，噩梦随之消散。
……
相府。
萧暮做了噩梦，大雪纷飞，他拿着剑，一剑穿过李玥朝的心。
血喷涌而出，温热而滚烫，好似要将他燃烧殆尽。
他瞪大双眼看着倒在赵元晔怀中的李玥朝，犹如剧毒腐蚀心，那一瞬间，他生不如死。
“不！”他大喊出声，喷了一口血。
他无力地拄着剑，跪倒在地上，赤红的双目盯着李玥朝。
他想上前抓住她，却被禁军拦下。
赵元晔满是怒火的双眸看向他，要将他千刀万剐：“萧正臣，这就是你想要的终结吗？”
“不，不是。”萧暮摇着头，低喃着，整个人近乎疯狂。他杀了她，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
李玥朝连着咳着血：“六哥，原来剑穿过去，真的很疼。我好冷，好冷啊……”
赵元晔抱紧了她，抬起袖子给她擦拭血，眼眶泪水打转，他哽咽沙哑的声音说道：“朝朝，不疼，有六哥在。六哥会救你，你答应过，要当六哥的皇后。”
“朝朝。”萧暮爬着朝李玥朝过去，“朝朝……”
李玥朝看向他：“萧正臣，你要活下去，带着对我和孩子的悔恨好好的活着。”
她抬手摸着肚子：“你不仅杀了我，还杀死了我们的孩子。萧正臣，若有来世，我不要再爱上你。”
说罢，她又咳了几口血。
赵元晔抱着她起身，踉跄着往宫门去：“太医！”
萧暮被李玥朝的话镇住，他不敢置信，她怀了她的孩子？他以为，只有被赵元晔凌迟的苏文瑛怀了他的孩子。
“朝朝。”他拼了命站起身，禁军们将他拦下。
古奇说道：“圣上说了，留活口。”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眨眼间已过六十年。
空荡荡的大殿中，萧暮满头白发，他双目已失明。日复一日的哭泣，日复一日的悔恨，他想死去，却又惩罚自己活着。
活着日夜承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才是他能做得赎罪。
他连一句道歉都没来得及告诉她，他错了！从头到尾，他都错了。
从他放弃她，娶苏文瑛那一刻，他就错了。
她真心错付，她不该爱上他。
他听到钟声敲响，外头窃语声。
由于失明，他耳朵变得很敏锐，听得很清楚。赵元晔走了，而一直昏迷未醒的李玥朝也走了。
他为她守了七日，七日后，他打开门，摸索着来到大殿外的藤萝树下，这是当初李玥朝与他一块种下的藤萝树。
他服下毒药，拿出李玥朝送他那方帕子。
帕子上绣着一雌一雄的丹顶鹤，甚是丑。
他一瞬间回到了年轻时，李玥朝双手背在身后，冲他笑道：“萧正臣，我要送你件礼物，你千万收好了。”
他冷冽的脸上稍稍有些温度：“这次又弄了甚么新奇玩意？”
李玥朝拿出身后的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一看，甚是嫌弃：“真丑。”
李玥朝不干了：“这可是我花好几日绣出来的，你不要就算了，我送六哥去。”
说罢，伸手就要抢过来。
他举高了手，李玥朝垫着脚尖去抢，欢笑声不断。
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笑声消失了，她的脸也渐渐消失。
“朝朝，若有来世，我一定护你、爱你，再也不让你遭受任何的罪。”他说着，靠着藤萝树倒下。
史书记载：萧相谋反，败于朱雀门，被囚普乐寺。朝夫人救驾，昏迷多年不醒。帝薨之日，朝夫人也随之去，新帝将朝夫人与帝合葬。七日后，萧相服毒死于普乐寺。
“李玥朝！”萧暮一下子坐起身，他恍惚了好一会，才恢复精神。
浑身已被汗水打湿，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心悸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方才的梦，好似真真实实发生过。
他起身喝了口水，心绪还是未缓下来。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怎会亲手杀了李玥朝，又怎会与李玥朝相爱。
可那个梦太过于真实，真实到让他竟真的对李玥朝有了愧疚。
他为何要对李玥朝有愧疚？甚么爱她、护她，不过是梦一场！
轻吁了口气，他回到床上，躺下继续睡。
然而，他却无法睡，不断翻来覆去。
该死的梦！
……
市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