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染局里的老大人们听见沈荣打听私塾,欣然告知,没过几天,金陵城里数得上名号的私塾便全让沈荣知道了。
拿到私塾名单后,沈荣又多花了几天的时间,将每家私塾都跑了一遍,又仔细探听,终是选定了几家合适的。
又是在外奔波的一天,天都暗了,沈荣才就着微光回到家中,油灯微弱的灯火跳动,映照出他头上豆大的汗珠。
韩薇娘赶忙从井水里端出槐叶冷淘,心疼地让沈荣赶紧垫垫肚子。
树上摘下的嫩槐叶捣出汁子,和入面粉,碧绿的面团擀开,切成细长的面条,放入沸水煮开,过井水后再以熟油拌之,再添上一勺新鲜河虾炒制的浇头,这就是夏日里最爱的槐叶冷淘了。
槐叶冷淘做好后一直在井水里湃着,沈荣接到手上的时候还丝丝冒着寒气。
乌木筷子映衬的面条更是鲜翠欲滴,面条爽滑筋道,浇头鲜嫩弹牙,冰凉的面条透彻心绯,外面奔波一天的暑热瞬间就消了下去。
沈荣大口大口吃着冷淘,一大碗面很快就吞入腹中,用手抹了把嘴,他将空碗递给韩薇娘,同时说道:“薇娘,私塾我跑得差不多了,你明日里和林家娘子说道说道,早一日选定私塾,愈哥儿也能早一日进学。”
韩薇娘点头应了,伸手接过碗。
此时只见沈意跑过来,递过一块棉巾子:“天太热了,阿父快去洗脸凉快凉快。”
见到女儿递过来的巾子,沈荣笑地眼睛都成了一条封,连声说好。连之前的话题也都忘了,赶紧去井里打上一桶凉水,倒出水将巾子沾湿,擦着头脸。
见此,韩薇娘也不急着问,就着这桶水将手上的冷淘碗清洗干净。
韩薇娘不着急了,沈意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急了起来,边上下跑腿给沈荣递胰子帕子,边问道:“阿父,意姐儿也想去私塾。”
沈荣甩着头,得意地说道:“我自是不会忘了姐儿。”
换来韩薇娘的白眼:“可别卖关子了,你女儿这几天把我闹得不行了,快跟我们娘儿俩说道说道。”
沈荣讪讪说道:“织染局里的老大人推荐了这城里口碑好的那些私塾,排除了那些只收高门大户的,还剩下三家。”
“一家是青竹巷的陶秀才,一家是梅香巷的何秀才,还有一家是采薇巷的周举人。”
“那就去陶秀才那儿,离咱们家里也近,读书方便着哩。”韩薇娘瞬间就有了计较。
“你呀,也太心急了些,我还没说完哩。”
沈意也跟着点头,见到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沈荣笑了,将女儿抱起举高,接着解释道:“但是这三家都只收哥儿,不要女娃哩。”
听见这话,沈意的心就像被就好像被一盆冰水泼过,愣是在大热天里感受到了透心凉的滋味。
沮丧地低下头,正好看见沈荣嘴角流露的笑意,沈意心里又提起了希望。
韩薇娘更是深知沈荣,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还有下文,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沈荣呷了口茶,说道:“现在这世道,男女大妨重着哩,咱们这种手艺人家讲究少,他们读书人规矩多得不行。”
“我去那几家私塾,人家一听见姐儿想进学,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再不许我说第二个字了。”
“好在周举人的娘子,也是读书习字的,在家里另开了一个小间,教着好几个姐儿读书哩。”
沈荣说完,韩薇娘先是笑了,随即有想到什么,犹豫地说道:“周举人家在采薇巷,离咱们家有点距离哩。”
沈意心头一紧,不会好不容易求来的读书机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泡汤了吧。
见沈意忐忑的眼神,沈荣直接将他深思熟虑的方案提了出来:“意姐儿和愈哥儿都去周举人家,愈哥儿也能看着我们家姐儿不被欺负,至于距离,我每日里上下值都去接送,等过几年愈哥儿大了就好了。”
这倒是个好方案,可是
“这,林娘子会答应吗?”韩薇娘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听林娘子的口气,是想愈哥儿有大出息的,周举人学问最扎实,他的学生里有好几个考上了举人,其他几家可没这能耐。”沈荣解释道。
韩薇娘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心里反复琢磨着怎么和林娘子说。
心里头有事,时间过得就很快。
天刚亮,韩薇娘就煮了碗白米粥,切了个咸鸭蛋,夹出点腌好的咸菜,匆匆应付过这顿朝食,便去林娘子家说正事了。
韩薇娘进门的时候,林娘子刚收拾完桌子,见到来人,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期待的看着。
韩薇娘笑意盈盈:“你前日里让我家当家的打听的事,有了结果了,现在有三家私塾,哥儿都能去”
如此这般一说,将沈荣的原话转述给了林娘子。
林娘子陷入了沉思。
最终下定决心:“愈哥儿就去青竹巷吧,梅香巷和采薇巷都太远了,我又不好出门,送不了愈哥儿,去不了哩。”
听闻此话,韩薇娘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说道:“既然说到这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你答应哩。”
林娘子唬得连连说:“妹子千万别这么说,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