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紧不慢走着,出了城门后的路走的人比较少,不像城里被压得那么严实,车轮滚上去印上深深的车辙,扬起一片尘土。
好在这段路不长,再往前走,到了紫金山下,路重新变得宽阔了起来,马车、驴车鳞次栉比,信徒教众摩肩接踵,正是初一的好日子,都想着赶早上香,让菩萨看见自己的虔诚。
沈荣赶着马车在马厩前停下,将牵马绳递给坐着的老汉,只见这老汉黑黝黝的,长得十分壮实,牵着马使力,手上的肌肉鼓起,看着就有一把子力气。
数出5个铜板递过去,老汉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奉承说道:“官人你就放心将这马车交给我,保证给你看得好好的,半点岔子也不出。”
“劳老哥费心。”沈荣道谢,看着老汉咧开嘴去喂马。
马有人照顾,沈荣放心地走了回来,带着众人向山门走去。路上人多,韩薇娘和林娘子紧紧抓着孩子的手,就怕他们被挤散或者被人抱走。
沈荣一边走着一边和诸人交代这一天的安排:“今儿正好是初一,来上香的人多,我们来得也不算早,头香肯定是赶不上了,就不和他们挤了,等第一波人走了,人松散些再去上香。这儿还有人来摆摊,上完香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之后正好去吃寺里的素斋,等下午日头小一点,我们再往回走,马车在老梁那儿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沈荣在外面跑惯了的,这些安排也说不出什么错处,韩薇娘和林娘子点头表示认可。
听见沈荣说道老梁,韩薇娘没忍住好奇问道:“梁大哥现在娶媳妇了吗?”
沈荣苦笑着摇了摇头:“取媳妇哪是那么容易,乡下人家靠天吃饭,他家父母去的早,没留下什么家业,连地都没一亩的,要不是寺里和尚看他可怜,允许他来这里看马,饭都吃不起哩。”
韩薇娘折着手指头算了算:“老梁今年得三十好几了,这再娶不上媳妇,真成老光棍了。”
沈意看似在东张西望,但耳朵一直高高竖起,听着两人的闲话,听到这句,终于没忍住,瞪大了双眼,那个肤色黧黑,满脸皱纹的老汉居然才三十多。
手被紧握了一下,韩薇娘低头看向女儿,就见她眼睛瞪地圆圆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稍稍琢磨,韩薇娘就知道沈意在惊讶什么了。织染巷里尽管住的都是匠人,一年的收入也就勉强糊口,但胜在不用下地,成日里在屋里踩着织机,男女老少都肌肤白皙,手如柔夷,沈意没见过普通农人的样子。
女儿渐大,也该懂事了,韩薇娘抱起沈意,慢慢说道:“我们住在城里,柴米油盐都要花钱买,看着好像没有乡下方便,但乡下日子苦着哩,春种秋收,育苗插秧,每日里早出晚归的日晒雨淋,一年到头也就冬日里有个空闲,日子过得辛苦,也就老得快了。”
沈意的眼睛瞪得更大,不由问道:“但是愈哥儿说,咱们这儿风调雨顺,过得很好哩。”
说完还看了谢愈一眼。
谢愈也在听着母女的对话,见到沈意的目光好似在质疑,气呼呼的攥紧拳头,寻求支持:“本来就是这样,阿娘,我说的对不对。”
林娘子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就算被韩薇娘说动了,带着儿子出门散心,她也时刻记着自己的寡妇身份,和韩薇娘等在马车里还好,一见到沈荣,就像锯嘴的葫芦,一个字也不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被儿子问道,看着儿子委屈的神色,林娘子不得不开口:“意姐儿,你娘说的这种日子,已经是很好哩。不打仗了,没有徭役,也没有饥荒,每天能吃饱,就算辛苦点,心里也是美的。”
沈意默然,原来在这个时代,能够吃饱就是好日子了,时代的差异无情地展示出来,她更加认清了这个时代,不能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了,沈意暗下决心。
沈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机械地跟着韩薇娘脚步走着,很快就到了慈云寺的山门,金碧辉煌的山门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衣冠南渡之后东晋定都金陵,从那时起慈云寺就建成了,当时崇尚清谈、玄学,慈云寺的规模还不算大,随着朝代的变迁,慈云寺躲过了多次灭佛运动,存了下来,上千年来在金陵累积了数不清的信众,庙宇越来越多,圈地范围越来越大,看起来也越来越恢弘。
沈意再怎么说也是现代人,什么雍和宫、潭柘寺、八大处去的不少,慈云寺虽然也很壮观,但她还是可以平静地挪开目光,当然,这也是她不知道,这好大一片地都是寺庙的私产,不然她也做不到那么淡定。
谢愈这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可怜,就实实在在的受到了冲击,小手遮着眼睛挡着反光,就这样还要从指缝里看着前方那片恢弘的建筑群。
见到儿子的模样,林娘子心酸的不行,暗自决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关起门过日子了,起码得带着儿子长长见识。
走进山门,就是上山的路了,正殿就在山的最高处。道路的最中间,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们一步一拜,也不知道在祈求神佛些什么,漫天的的神佛又是否能使他们心愿满足。
沈意跟在路旁上山的人流中往上走,等到快体力不支的时候,终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