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暗自思忖的时候,就听孙立成说:“彭海,你啥意思啊?”
“啊?我没啥意思。原来我也不大同意照丹毕业回乡,仔细琢磨尹书记的话,虽然不多,也没啥大道理,你看那么大岁数了,有远见哪!”
“既然这样,你也同意照丹回来,那你跟我走吧,劝劝你嫂子。”孙立成这么一说,彭海可有些犹豫了。这功夫媳妇孙立环插嘴了:“你们想通就行,老娘们这玩意头发长,见识短,感情用事。你就跟哥去,一块劝劝嫂子,孩子大了不由娘,是去是留,让照丹自己做主去吧。”
彭海随孙立成到家的时候,王淑华正在做饭,见两个人进院,把手里的菜刀扔在菜墩子上,进屋往炕沿上一坐,抽泣起来。
“咋的啦,这是,嫂子?”彭海问。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王淑华哽咽着说:“遇到事了,老的不回家,小的也不着面,这日子就过我一个人,是不是?”
“我这不回来了吗?你别哭嘛,有啥事,跟妹夫说说。”孙立成推了推王淑华。
“说就说。”王淑华抹去眼角的泪,说:“虽说村里定了新规矩,地头两家各种一年,可她老吴婆子在没定规矩之前就占我家半根垄,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你们是没看见,那家伙凶着咧,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她打倒在地,也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谁管啦?我妹夫还是个大主任呢,人家就敢这样对待我,在西南岔我……”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成双成对地往下落。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行了,别往心里去了。”孙立成说,并递给她一条毛巾,
“人家老邱,今天还一个劲儿跟我说对不起哪。”
“外边有事,老爷们不上前,家里孩子不省心,他也不言语,怎么着,家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王淑华越想越憋屈:“这不,让我骂了几句,小丫头片子走了,好几天不朝面,你说让人家笑话不笑话。”
“我告诉你,嫂子。”彭海听照丹和刁瑞姣说过:“人家大学生有个词,叫冷处理。”
“啥处理?”从来没听过的词儿让王淑华一阵茫然。
“冷处理。那意思就是把难解的问题和事情先放一放,等到当事人都没有火了,气都消了,再来处理。照丹怕你见着她生气,就采取了先不和你正面冲突的办法。”彭海力图把王淑华的情绪稳定下来,就编了个谎。
“她告诉你的?”
“啊,跟我说的。”彭海见王淑华已经把思路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了,一口咬定地说:“照丹还说呢,她知道你和我哥,为了她上学念书,吃了不少辛苦,操了不少心,这个养育之恩,她说到死都不会忘记……”
这女人心真是软的可以,彭海这么几句很随意的话,不知牵动了王淑华这个做母亲的哪根神经,她竟激动得又抽泣起来:“我就说嘛,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嗯,闺女一定会听我的。哎,她说没说啥时回家?”
“嫂子,闺女不是你的小棉袄吗?贴身小棉袄。”彭海当兵回来就在西南岔当干部。做群众工作多年,也真积累了一些经验。这不,几句话就让王淑华有了笑模样。他接着说:“嫂子,你先别高兴,想让闺女当贴身小棉袄,人家可就不走了。”
“哎,那可不行,这是两码事。”王淑华神情严肃起来:“她姑父,等照丹回来,你帮我劝劝她,好好劝劝她。”
“那我是得好好劝劝她。你看啊,一个大学生,国家大概得拿出十万八万的来培养她,培养完了,报效国家。哪里一声召唤,大学生就打起背包出发……”彭海刚说到这里,王淑华就急了:“啊,一召唤就去呀?俺们家照丹,急着回咱们西南岔,敢情是怕召唤哪,她姑父,现在不是兴招聘吗?”
孙立成听到这里笑了。心想,还是妹夫会做工作。冲老婆说:“咱家照丹不是怕召唤,而是等召唤哪。”
“谁召唤?你召唤还是我召唤?”王淑华指着孙立成问道:“你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你是党啊,还是国家呀?想唬我,是不是?”
“这你可冤枉我。”孙立成理直气壮地说:“尹书记正在找照丹,已经先跟我和彭海打招呼了,说咱们西南岔,就缺象照丹这样有知识的大学生。”
“啊,真的?”王淑华一听尹书记要召唤,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本来在房场上听了杨雪梅的话以后,自己就拿不准主意,打算抽空去找尹书记,帮自己出谋划策。那老革命可是一杆公平秤,说话办事准称。这还没等去呢,嗐,他要是真说了,八成是不好改了。她正想着呢,孙立成说:“你不信,自己去问尹书记呀。”王淑华再瞅瞅彭海,彭海一个劲点头:“是,这一点不假,”这一下王淑华心可凉透了,说话连底气都不足了。她说:“明儿个,我去问一问尹书记,不召唤咱闺女,行不行?”
“肯定不行。”孙立成说:“那老头对我最后通牒,谁要放横,他立马把照丹接家去当亲孙女养着,还说……”
“还说,还说什么呀?”王淑华心急如焚。彭海接茬说:“老革命的意思是说,等照丹当完了村官当乡官,以后出息了,也不还给你们了。”
“唉呀妈呀,这可咋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