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青灰色的身影上停住了。
男子扯了扯嘴角,慢慢踱步到那青灰色身影旁,弯下腰说了什么,那青灰色的身影便是一僵,随后手足无措地跟着男子出来走到了门外。
“屠哥——”
男子不安地搓着手,脸上还带着宿夜未睡的倦色。
“永武啊,这两日可扳回本了?”
林永武耷拉着头,颓废地摇头。
“我交代你的事办妥了,嗯?”
屠海只轻轻嗯了一声,林永武的身子便开始颤抖起来,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屠海跟前。
“我,我,”他揪住了屠海的衣摆,“大哥,你再给我两日,两日后镇上再无林家酒铺,我保证。”
屠海扬了扬下颌,嘿嘿两声,一只脚就朝林永武的右手踩去。
巷子里顿时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赌坊内仍是一片喧闹,并未有一人出来,便是那路过巷子的人也只是好奇地瞧了两眼,飞快地便离开了。
惨叫声持续了片刻,终于停息了。
“永武啊,”屠海蹲下身来,凑到林永武身旁道,“我听说你曾经卖过一次堂妹呢,再卖一回,应是很趁手吧。”
林永武像只被煮熟的虾子般,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听到“卖堂妹”三字,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
屠海踢了他一脚,“去吧,只要这回你办妥了,前头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回头再给你十两银子去里头翻本。”
林永武喘着粗气,许久未说话,屠海却是笑了。
他蹲在林永武身旁,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好小子,这事也就你能办成,动作利索些。”
林永武趴在地上没敢再动。头顶上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等到他疑惑地爬起来时,腰部被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
他顿时身子一僵,哆哆嗦嗦地道,“好…好,汉,我,我的银子——”
“闭嘴——”
暗哑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
“你若是敢打自家妹子的主意,我保准你与身后这人一个下场。”
那人的话音刚落,闷哼声在他身后响起。
林永武不敢回头,可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镇上的屠海。
他怎么了?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等到他的腿都站麻之时,腰间的东西不知什么已经消失了。
林永武慢慢地转头,身后哪里还有人影,他再也不敢进去里头赌钱,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上丰村。
在村里瞎晃了大半日,又做了一夜的噩梦,等到第二日天亮之后,他吃过早饭,终于按耐不住又去了泰安镇。
此时太阳才升至半空,林永武无精打采地坐在茶铺子喝茶。
又过了一个时辰,泰安镇上开始热闹起来。
林永武灌了一肚子茶水,似乎回过精气神来,提着步子便要往镇上酒坊那条巷子走去。
只是才走出茶水铺子,迎面走来的七八个歇脚的汉子的话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哎呀,那孙子也有今日,真是解气,上回我不过是走路撞到了他,跟我不依不饶的,还指挥着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对我拳打脚踢一番。”
“屠家终于倒霉了,瞧着吧,那屠家婆子这几日不会在外头骂人了,每日哭都哭不过来吧。”
“我觉得是人家上辈子作孽太多,老大是个傻子,老二以后说不得是个瘸子,哈哈。”
一时间,几个汉子唾沫横飞,倒无一人流露出同情之意来。
林永武只觉浑身凉飕飕的,他的腿像是有千金重,如何都抬不起来。
“这位大哥,”他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那屠家酒坊的屠海,他怎么了?”
为首的高大汉子喷着唾沫星子,咧嘴笑道,“自然是他,昨日里也不知是怎的了,听说被人打断了腿,今日我去那屠家打酒喝,听屠家伙计说的,他东家家里如今都乱成了一锅粥,只剩下那个傻子在铺子里坐着呢。”
林永武也不知自己在那站了多久,耳边却是嗡嗡作响。
“你若是敢打自家妹子的主意,我保准你与身后这人一个下场。”
他忽然觉得腿有些痛起来,林永武再也不敢在镇上多停留,迈着步子便往家中赶。
林素儿一家却是喜气洋洋。
昨日忙活了一整日,今日又起了一个大早,林素儿将一个多月前的她亲手做的曲饼磨成细粉,均匀地与煮熟后的玉米粒拌匀了,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压实一一入了酒坛。
看着一家人熟练地做着活,林芝儿既高兴,又有些羡慕。
她虽离家才一年多,却觉得已过了大半辈子那么长。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仿若是在梦中才有。
“坏狗,不许咬大姐的鞋,”东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林芝儿的愣神,她低下头去,只见东子正板着脸教训着那条憨态可掬的黄狗。
林芝儿眨了眨眼睛,让那水雾慢慢散去,胳膊却已经被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