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被晏希驰要求“随本王去见祖母”时,江莳年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告状,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挨老太妃坐下之后,开口便是:“年年也想替夫君分忧来着,想亲近他,照顾他,别说推轮椅这种小事了——”顿了顿:“可是年年不敢啊。”
离得近了,程氏这才发现江莳年眼眶通红。
此时此刻,负责布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
晏希驰端坐于下首,静默的扮演着“乖仔”,余光却瞥见他的王妃忽然撩开袖口:“祖母您看,这是夫君刚才推我的时候弄的,他又欺负我了,他对我不好,他凶我。”
少女皮肤白皙水嫩,故而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程氏当即便要让丫鬟去请医师过来,江莳年却又扒开自己衣领,露出脖子上还未散尽的淤青:“还有这里,这是夫君大婚那晚给年年掐的,到现在还痛。”
不待程氏开口,江莳年已然整个人“情绪失控”,一下扑进老人家怀里——
虽然演的成分占了七成,但还有三成委屈和愤怒也是发自内心的:“年年这才过门几天,几天啊,就受了这么多委屈!”
起初,江莳年只是小声哽咽,想到自己飞机失事再也回不去上辈子了,今后还得继续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摸爬滚打”,她哭得越发“肝肠寸断”。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卢月嬷嬷赶紧领着布菜的丫鬟们退出厅堂。
晏希驰的视线落在她哭得一颤一颤的肩膀上,微微眯了下眼。
果然,片刻之后,他的王妃突然止了哭声,认认真真开口道:“祖母,今天晚上,您能不能让夫君当着您的面,给年年一个承诺?承诺以后不会对年年动手,不会伤害年年,不会恐吓年年,否则……年年再不敢亲近他了。”
“年年虽然仰慕夫君,可年年胆小怕疼。”
“祖母答应过要给年年撑腰……”
顾之媛从小到大,没见过江莳年这种人。
不只是她,老太妃,包括候在堂外的玖卿跟阿凛,领着丫鬟退出去的卢月嬷嬷……甚至晏希驰本人。
谁见过这种女子啊?
在自家夫君那里受了委屈,女子向来都是默默忍受,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了耻笑。就算不顾及夫君面子,哪怕顾及着自己的面子,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长辈告状。
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呢?江家如何会教出这样一位女子来?
程氏心下疑惑,又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江莳年这一告状,程氏心里多少有数了。
额头上的伤是她自己弄的,暂且不提,但小姑娘脖子上的淤青和手腕上的伤口却是实打实的,以及前两日她给晏希驰送了汤药之后便高烧中暍,据说也是受了什么惊吓,躺了两三天才见好……
莫非子琛这孩子,当真欺负她了?
这些年,程氏其实很担心晏希驰“长歪”。
从前她这孙儿在宫里给皇子做伴读时,就有宫人在背后说他是“怪物”,小小年纪,敢亲自用匕首割断下人的舌头,可想有多血腥残忍。
故而后来程氏将人接回王府后,亲自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师悉心教导过一阵,晏希驰这才稍稍“正常回来”。
一个人的情绪长期压在心里,寻不到突破口,难免可能发泄到其他地方。
程氏一直觉得晏希驰身边该有个贴心的人,如今江莳年刚好符合条件,结果这才几天……
程氏有心偏袒晏希驰,却也想让人姑娘安心。
于是对顾之媛道:“媛媛啊,姑姥今日胃口不好,想喝你亲手做的酸梅汤,你去厨房里瞧瞧看还有没有酸梅。”
以往任何时候,老太太跟晏希驰说什么,从来不会避开顾之媛。
顾之媛愣了一下:“媛媛这就去。”
待整个厅堂只剩三人,程氏语重心长:“子琛,祖母年龄大了,就不过问你们夫妻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也看到了,年年这孩子这般伤心……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你就给她个承诺吧。”
江莳年:!!!
堂中灯火葳蕤。
晏希驰靠坐在轮椅上,视线转向江莳年时,似笑,非笑,黑瞳寂寂,眼神说不出的阴鸷,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灼烈的暗火。
事已至此,他唇角微动,一字一句承诺道:“祖母作证,本王今日向你承诺,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本王不会伤害你,不会恐吓你,也不会再对出手。”
言罢之后,他唇角微弯,偏了下头:“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王妃?”
就,怎么说呢。
晏希驰轻轻偏一下头,对着她笑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渗人,特别有病。
江莳年猜不透狗男人心思,也不喜欢猜人心思,更不喜欢看人脸色。不过事到如今她的命总算是成功苟住了,发自内心的,江莳年长长舒了口气。
“王爷的话,年年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了。”嗓音温温柔柔,却带了那么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暗流无声涌动。
这时老太妃从怀里掏出巾帕,给江莳年擦眼泪,边擦边道:“年年啊,在自己家里可以随性而为,但以后在外面,可千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