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寺近日来了位特殊的香客。
长丝如瀑,肤若凝脂,目似幽潭,眉间拢着淡淡的愁绪,娉娉婷婷地立在风中,宛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莲,孱弱却坚韧。
游客不由看向她,寺庙里的和尚则纷纷垂下眼眸,不敢直视。
那位香客目不斜视地自寺庙旁边走过,朝着森林更深处而去,她知道,藏在这片树林之后,是人迹罕至的竹林。
而她要找的人,就在竹林之中。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岁月赫然在对方脸上留下不容忽视的痕迹,即便如此,香客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要找的人。
那人身着素色道袍,闭目盘腿坐在一处巨石上,风拂过竹叶,也缭乱了他的发梢。
分明是长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却莫名多了仙风道骨。
香客眼中被森然冷意彻底覆盖,她缓缓前行,悦耳的声音不冷不热:“这地方不错,你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道士脸部肌肉骤然微微痉挛,似是遇到了惊世骇俗的怪事。
停顿许久,他才极为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向那位风华绝代的香客,似呢喃似叹息:“小情……”
来人正是陆余情,她蓦然展颜一笑,讥讽:“难为你
还记得我这个便宜女儿。”
没有人知道,凌云大师俗姓陆,修道前,有个相貌昳丽成绩出众的女儿。
陆凌云私心有愧,惭愧地别开眼睛:“是爸爸对不起你。”
陆余情冷笑:“千万别这么说,我担当不起。”
“大名鼎鼎的凌云大师,怎么会被红尘中的琐事所牵绊呢?当真是折煞我了。”
陆家也曾是钟鸣鼎食之家,后来陆凌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心想要出家修道,不问世事,陆家才逐渐落魄。
本该承担起家主责任的陆凌云在那之后更是直接消失,丢下年仅八岁的陆余情,去追求所谓的“大道”。
这么多年父女之间一直没有联系,直到凌云大师的名号渐渐响亮,陆余情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位生物意义上的父亲。
她这次来,也只是想亲眼看看,陆凌云宁愿抛妻弃子也要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让这么多人谈之色变,又趋之若鹜。
陆凌云辩无可辩,沉默着接受陆余情所有的埋怨与指责。
陆余情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陆凌云手边的拂尘上,面露不屑:“你当年一意孤行,丢下我跟妈妈一走了之,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这么狠的心肠,你确实该学有所成,名声大震。”
“恭喜你,得偿所愿。”
所谓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修道路多孤苦,陆凌云受尽磨难,从未后悔。
但每每念及妻儿,都会被滔天的歉疚与痛苦淹没。
这些年他一字不提,不代表他就当真无动于衷。
如今长大成人的陆余情站在他身前,一字一句声讨着他这些年的罪,宛如把他放在烤架上炙烤,让他焦心断肠,避无可避。
他无话可说,他只能不断重复:“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这辈子都愧对你们。”
“你们想要任何补偿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只要你们肯原谅我,我一定在所不惜!”
听听,多可笑。
陆余情真的笑出了声,当初不珍惜,现在来追悔莫及,又有什么用?
“现在才来寻求原谅未免太晚了!”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弥补当年犯的错,可你熟视无睹,直至今天我站在你跟前,我主动来找你,你才来道歉,恳请我们原谅。”
陆余情冷酷无情地逼问陆凌云:“你不是想要弥补我们,你只是为了获得内心的安宁罢了。”
“你凭什么?你怎么敢!”
修道人心中不可有太多杂念,陆凌云常常闭关修行,把自己关在没有人的地方,一关就是大半年。
他心无旁骛,只为求道。
可这些他没办法跟陆余情讲,从根儿上,他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永远没有办法做到相互理解。
陆凌云叹了一口气:“是我有错在先,是我枉为人父,我永远对不起你们母女。”
“之后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
他难过地望向对他怒目而视的陆余情:“小情,你要相信,无论我在哪里,你都是我最宝贝的女儿。”
这样恬不知耻的说辞激怒了陆余情,她越愤怒,表现得就越冷静:“对!你宝贝我!只不过你的宝贝随时都可以被抛弃!”
“你惺惺作态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她便转身快步离去,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她。
她就不该脑子一抽来找陆凌云,她在期盼什么?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期待!
陆凌云眼里只有他的大道,哪里容得下她陆余情半分?!
这天底下没人能容得下陆余情,现在连纪怀凛都要离她而去,为什么?凭什么?!
暴戾在她心间疯狂滋长,过于澎湃的力量让她的双手不住颤抖。
西山路窄,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陆余情往下走,不可避免地会遇见上山的人。
她没想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