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默默望了佟佳一眼,转身走进屋。佟佳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见顺治立在那里,漫不经心四下打量,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意,淡淡酒味飘来,她不免紧张了几分。
“坐吧。”顺治在塌上随意坐下,反客为主招呼起了佟佳。
佟佳福身谢恩,规规矩矩坐在了一旁。顺治撩起眼皮斜向她,平静问道:“都收拾好了?”
“劳烦皇上过问,基本上都已经收拾好,明日即可出宫。”佟佳小心翼翼答道。
顺治唔了声,“玄烨呢,都安抚好了?”
佟佳琢磨了下,老实说道:“玄烨以前同我见得少,刚刚见多了些,又要再次分开,不免有点难以接受,待过上一些时日,习惯了就好。”
“也是,习惯了就好,都这么过来的。”顺治看向多宝阁上留下来的圆肚琉璃瓶摆件,问道:“你不带走?”
佟佳顺眼看去,心道她倒是想带,只要是值钱的都想搬走。
摆件是顺治的东西,没他允许,她不想节外生枝,装模作样虚伪说道:“琉璃瓶太贵重了,都是皇上的宝贝,我用了就是僭越。”
顺治呲笑声,“你僭越的地方多了去。”
佟佳讪笑,“皇上责备得是。”
顺治斜睨着佟佳,很快垂下眼眸,手撑在炕桌上,宽袖滑落下来,露出骨节分明的一段手腕。
佟佳瞄到顺治手腕上缠着的布巾,心虚别开了头。
顺治不知在沉思什么,过了片刻抬起头,唤吴良镛拿了酒进来。
“给你送行。”顺治提壶倒酒,取了杯放在佟佳面前,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佟佳端起杯子,闻着酒味,满脸为难。
她喜欢酒,却不能在眼下的情形吃酒。吃酒伤身,字面的意思,吃多了指不定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
顺治提壶续酒,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你不吃酒?”
佟佳转开头,憋了两声咳嗽出来,歉意地说道:“请皇上恕罪,我先前淋了雨,身子不大舒服,怕喝了酒会更加严重。皇上您也少喝些,仔细伤身。”
顺治抬头看了佟佳一眼,眼尾泛红,目光冰凉,倒不曾为难她,只管将杯中酒一口喝了。
放下杯子,顺治继续倒酒,说道:“出去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你跟了我一场,我不会亏待你,住处与银两,无需你担心。”
佟佳长长舒了口气,顺治没有反悔,还好心给了她赡养费。若不是为了顺顺当当出去,她几乎都想要敬顺治三杯。
“你喜欢住在何处?”顺治看向佟佳问道。
有玄烨在,佟佳没想过隐姓埋名这种不现实的事情,她斟酌了下,试探着说道:“我倒无所谓,住哪儿都成。不如,就西郊吧,那边清净不说,周围有庙宇,平时可以去烧香拜佛,走动起来也方便,”
顺治笑了笑,径直问道:“你是想住李园?”
被顺治一下拆穿,佟佳尴尬了下,厚着脸皮说道:“一切都听从皇上安排。”
“这般听话,难得。”顺治将酒杯递到嘴边,声音有些含糊。
佟佳一时没能听清,满脸疑惑。
顺治放下酒杯,说道:“就李园吧。李园久未住人,要差人先去收拾一下,你得等上几天。”
佟佳瞬间后悔不迭,夜长梦多,她早知道就不贪心了。
顺治看穿了佟佳的心思,嘴角扬了扬,熟悉的讥讽浮上来,说道:“放心,说了让你出宫,我岂会反悔拦着。你别把自己想得太要紧。”
只要能出去,随便顺治怎么讽刺。佟佳谢了恩,就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继续保持少说话,免得惹怒顺治。
顺治吃了两杯酒,握着杯子坐着,沉默不语。除了隐隐的雨声透过窗棂缝隙传进来,屋子里静谧到诡异。
“喜欢看雨吗?”顺治突然问道。
“啊?”转折太快,佟佳没能反应过来,待对上顺治古井无波的眼神,心中陡然一惊,忙说道:“一切任凭皇上做主。”
顺治定定望着佟佳,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佟佳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跟在了后面。
雨疏风急,雨丝在晕黄的光下翻飞,扑到人脸上,冰冷透骨,佟佳不由得紧了紧衣襟。
“我很喜欢下雨,一场雨后,天地间好似都被洗刷干净。”顺治轻声说道,侧头看着佟佳,补充了句:“除了脏掉的人心。”
佟佳干笑,说道:“皇上说的话太过深奥,我听不懂。”
顺治嘴角上扬,笑容极淡,一闪而过几乎看不清,“你懂。”
佟佳缩了缩脖子,恨不得钻进地底里去,这样深刻的谈话,她顶不住。
顺治收回视线,转开头没再看佟佳,就那么静静站着看雨,任由雨扑了满脸。脸上与心上的灼热,依然未曾得到丝毫缓解。
雨丝犹如刀,将肌肤一寸寸割开,痛得他快透不过气。
喉咙阵阵痒意上涌,顺治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直不起身。他弯腰撑着廊柱,衣袍绷紧,露出线条分明清瘦的脊背。
佟佳手足无措在一旁看着,想了想,进屋去倒了杯水端出来,忐忑不安递上前:“皇上请喝些温水顺顺气,您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请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