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一队的社员们都聚在了饲养员田万江的窑洞里——这是一队的“会议室”。
当社员们聚齐以后,谷雨就把“大包干”的意思,用大家听得懂的话说出来。
果然,众位乡亲惊呆了。
紧接着,饲养室里顿时象煮沸了一锅水!
所有与会的人都支持这么做,并且一个个情绪非常激昂。庄稼人都明白,只要这样做,那今年下来,一队家家户户恐怕都要大囤冒尖小囤流了!
这群泥腿把子穷得都濒临绝境,因此没有那么多患得患失;这么严重的离经叛道行为,甚至连后果也考虑得不多。这样做,个人、集体都增加了粮食,为什么要拒挡他们呢?干!
再说了,老话说得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再把老百姓往死里逼迫,那就是“死国可乎”了!
再说了,人家地区的“孙副主任”都过来了,老队长孙少安也过来了,那还有什么说的!
看大家情绪这么高昂了,谷雨便拿出早就写好的协议,给大家仔细念了,然后道:“首先大家放心,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但你不管怎么说,这里面也是有风险的,咱们得一个个的按好手印,明天咱们就开始秘密划分土地,包产到户。大家一定要把嘴封严。”
有人提出一个问题:“这事只怕瞒不过福堂叔和玉亭叔的眼睛,他们未必会同意,万一告到公社咋办?”
谷雨笑着道:“他俩的工作已经做通了。”
顿了顿,他又道:“我是地区主管农业政策的副主任,出了事我一力承担,要是有人告密,上面的人非要阻止这件事,我无非是靠边站,吃喝不愁,但是害的大家伙今年吃不饱肚子,那大家伙也决不能饶过他!”
“没问题!”所有人应道。
遇到这种事关填饱肚子的大事,肯定更加拥护。
所以,很快所有人都在上面按了手印。
大家情绪高昂,眼神当中充满着希望。
第二天一早,孙少安请了假,带着田福高等人丈量一队的土地了。
他不愧是昔日的的老队长,双水村的头号能人。双水村一队的土地情况,他了若指掌,所以分配的很是公平合理,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不过,即使要下地干活,也得等过了春节和元宵节,大家闹完秧歌之后。
……
双水村的秧歌是全石圪节最有名的。在这个秧歌传统深厚的村庄里,大人娃娃谁都能上场来几下。
往年,一进入冬天,这个村就为正月里闹秧歌而忙起来了。
一旦进入正月,双水村的人就象着了魔似的,卷入到这欢乐的浪潮中去了。
人们牛马般劳动一年,似乎就是为了能快乐这么几天的。
只是在过去的十年,提倡“吃罢饺子就大干”,人们在正月初一就被赶上农田基建工地,所以已经连续十年没有闹秧歌了。
如今政策松动,双水村不仅恢复了闹秧歌,还象往年一样恢复了正月十五晚上“转灯”的传统。已经约定,这一天,石圪节村、罐子村、下山村等五六个村庄的秧歌队,都要来双水村“打彩门”,转九曲……
这可是比打枣节更热闹的存在。
这几天,双水村几乎所有在门外工作的干部和出嫁在外的女人,都赶回到亲爱的故乡来。
此时谷雨和田福军夫妇,以及田晓霞四个人站在一起,由福堂、玉厚和村里的一些长者陪同着,站在彩门上面的一个土台上,兴致勃勃地观看着。
田晓霞就站在谷雨身边,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不停地鼓掌叫好。
罐子村的伞头王明清,双水村的伞头田五,两人都是远近闻名的铁嘴,将秧歌和“链子嘴”串在一起,唱得如同一串鞭炮爆响,人群不断卷起了一片欢腾的声浪!
两个伞头你来我往,十个秧歌一对完,两家的秧歌立刻混合编队,两个伞头并排在前面引路,庞大的秧歌队就一路翩翩舞蹈着向村中走来。看热闹的人群随着秧歌队在公路两边涌涌移动。村子南北先后堵住了几十辆汽车,司机们也兴高采烈跳下车来,加入到这欢乐的人流中去了……
在人群当中,谷雨将孙少安引了过来,然后拉了一把田福军。
田福军会意,便和谷雨一起挤出人群,三人一起来到一个小土坡上。
田晓霞回头看了父亲和谷雨一眼,转过头给徐爱云说:“妈,我爸和孙少平又开始谈工作了。”
徐爱云道:“你爸的心思可不就在工作上?”
田晓霞道:“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我爸真不会挑时候。”
“你这死女子,还不快点看秧歌。”
和谷雨一起聊天的不只是田福军和孙少安,还多了一个原石圪节革会主任、现县革会副主任白明川。
白明川高中毕业,有手腕有能力,对于国情和下面农村的情况十分了解,在思想上和田福军走的很近。
听到谷雨和田福军的交底之后,立刻拍着胸脯,在这件事上,愿意和两人共进退。
田福军自然不会告诉自己哥哥实话。
他只是说这是自己应上面某位老领导的要求,秘密搞得社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