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圪节邮电所门口,孙少安取出了弟弟寄来的汇款,四百五十元钱,是他现在这个县联社工作人员一年多的收入。柰
所以他心情有点复杂。
他是大哥,一直是他和父亲撑着这个家,他也一向为给弟弟妹妹遮风挡雨而感到自豪。
可是现在却要弟弟帮忙支撑。
他在为弟弟骄傲的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有点失落。
是,他现在是县联社在石圪节的工作人员,每天在办公室里写写算算,每个月拿三十多元,在食堂吃饭的同时还能往家里捎带些,可是这也是弟弟给他争取来的。
弟弟一个人在京城不容易,现在为了自己婚事又寄来了这么多钱,都不知道他要在外面借多少帐。
是,信里说了,弟弟现在又升官了,也当什么主任,职务不在县革委会主任之下,工资也很高,再加上他孙少安的工资,明年夏天就可以考虑钻窑洞的事了。柰
但孙少安压根不信。
他虽然只有二十二岁,生活阅历却不低,即使放在整个石圪节,那些年纪大且老于世故的家伙,也休想在他面前耍心眼。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弟弟说的是宽慰人的话。
短短一两个月,从煤矿部去了外什么部,还升了官涨了工资,你当那地方是你当家啊。
乡下土包子的地方,都没有十七八岁的县革委会主任,京城卧虎藏龙,凭什么能让你挑大梁?
你以为你姓孙,你就是孙悟空了?
……柰
此时双水村孙家,贺秀莲和她爸贺耀宗已经到了,孙玉厚拿出准备好的彩礼钱,贺耀宗一分都没收。
虽然孙家很穷,却是不失为厚道人家,孙少安这个女婿他看得上,关键女儿也喜欢,这家景也就不算什么事,何况听女儿说,女婿的弟弟在首相府上班,临走前把女婿弄到县联社做工作人员了,虽然还是农民身份,但能拿工资。
这确实让他很是吃惊。
本以为是穷烂包的家庭,却没想到翻身指日可待。
自己的女儿赔钱嫁给这样的家庭也不算吃亏。
此时的坐在炕沿上的贺秀莲却是有些焦急,她已经有两个月没见孙少安了,不知道孙少安有没有想她,反正她是天天想这个心上人,白天想,晚上也想,有时想的都睡不着觉。
兰香最近心情不太好,大哥就要结婚,二哥却不能回来,让她觉得这个家有些不完整,二哥走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说过年回来,却说话不算数了。柰
但兰香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二哥是公家人,身不由己,就是不知道二哥以后什么时候回家。
但是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显得很高兴,毕竟嫂子刚来,不能让嫂子多想。
孙玉厚老两口这两天心情特别好,大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这可是大喜事。
昨天还收到了小儿子的信,说他在京城一切都好,还给家里寄了四百多块钱。
现在把金俊海的钱还了,还可以给大儿子体体面面的办场婚事,多少年没有这么轻松了。
当年为了给玉亭结婚,借了一河滩的帐,都忘了还了多少年才还清了。
大儿子结婚却不用再欠钱了!柰
而且日子眼瞅着越过越好。
他们能不高兴吗。
可现在贺耀宗硬是不要这彩礼钱,让孙玉厚有些为难,说:“亲家呀,这事要不等少安回来,他来拿个主意?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秀莲这孩子,省得回去让人说三道四……”
贺耀宗笑着摆摆手说:“既然是亲戚了就不要说这话,以前说过不要,现在怎么还能要哩?少安这孩子我看得上,我贺耀宗就愿意赔钱嫁女儿,有他人说的啥话哩,这事就这么定了。”
孙少安一个人慢慢的往回熘达,过几天他就要结婚了,可他就像要参加自己的葬礼,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再和润叶有任何可能,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命运如此不公,谁让他是个农民呢,即使现在在县联社工作,领工资,可身份依旧是农民。
所以他依旧配不上有着公家人身份的县小学老师。
他也从不怨恨田福堂的那次小人行为。柰
没什么委屈的,这条路是自己选的。
他是家里长子,为了父母,为了弟弟妹妹,他从十三岁那年回地里干活开始,就从不感到后悔。
就算对不起润叶,他也不后悔。
刚进门孙少安很意外,秀莲和贺耀宗竟然已经到了,看着这个大眼睛姑娘,孙少安觉得心里热呼呼的,“你们刚到?路上顺利不顺利?”
贺耀宗说:“顺利着哩,在柳林坐了个顺风车,一路开到到了你们家下面的公路上。”
秀莲从炕沿上熘下来,走到孙少安面前,大方的帮孙少安把肩上的褡裢取下,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往孙少安脸上瞅,把孙少安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孙玉厚磕了一下烟锅,说:“正好秀莲来了,吃过饭你带她去一趟米家镇,给你俩各扯一身结婚穿的衣服。”柰
孙少平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和秀莲下午一起去。”
吃过午饭,孙少安去借了田海民的自行车,带着贺秀莲出了门。
两人刚出村子,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