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秉看着面前的倭人,澹澹道:“二十岁不成国手,众生无望,若是少年不成名,将来下苦工也不过是碌碌庸手!”
这番话乃是反讥,不过却听起来却又是实话,凡是善弈者皆都是年少便已经得名,无有大器晚成一说。
坐在对面的葛野麻吕听闻后,也是振了振衣袖作揖说道:“是在下浅陋无知了,您是可以作为我的对手的!”
在倭国礼节就是一个贵族上层人士需要必备的,只有平民才会粗鄙不堪。
杨秉于围棋一道,在这个世界方才是初涉,所以说可以算得上入门晚了,可是他的棋力进步之迅速如得天授之。
下棋如用兵法,夫以实击虚,以逸待劳贯以势压人。
两人弈至五十着,围观中有贩夫走卒,也有失意落魄的书生,原以为这位“落拓”书生会是一位棋品高绝者。
可两人对局至五十着,这书生的局面乃是处处受制,所以他们皆是露出失望之色,感叹在这京畿之地竟然让一个他国棋手左右纵横。
可坐立于对面的葛野麻吕没有因为局部的优势而洋洋自得,反而心中升起了最高的警惕之心,对方用子如神龙变化,莫测首尾。
看起来对方在处处避战,可他却看不穿对方意图如同迷雾,所以自然不敢冒进。
他用棋如用兵,且他的计算力在面对一些局部变化上还有定式之上根本不需要去做熟悉,而对面的葛野麻吕则不然需要临场去思考。
所以在旁人看来明明是这倭人在棋盘之上占据了优势,可却思虑良久迟迟不曾落子,这是他的一种感觉,就像是对危险预知的能力。
实在是杨秉的大脑对于棋局的变化算度推演能力可以说当世无人可及,若是真的要找到一个与之相比对象,可能就是人类智能时代来临的机器了。
穷极棋理之变化,每一次布局都有可能都是一手险着,这才会让葛野麻吕生出深不可测之感。
那身着葛衣的男子都准备离开了,他也是一位好弈之人,他已经与这位他国棋手对弈过,仅仅至中盘俨然已经成了雪崩之势,无有挽回之机。
对方棋风犀利霸道,一旦有了优势绝对不给予对方任何回旋余地,旁人根本寻不到任何的机会。
仅仅五十着已经看出了结果,估计这盘棋局的结果也不过是中盘就能定出结果来,所以也是顿觉失望。
他如今年逾四十之龄,虽是棋痴奈何没有天赋,所以也不过是一中人之姿而已!
可就在他迟疑的功夫,当后面的二十着落子后,这棋局之上的局面竟然一下子豁然开朗,攻受异形了。
他瞪大了眼睛骇然道:“局势逆转了,这是如何做到的?”
其他的围观之人也是同样的神情,葛野麻吕也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对呀,如今的局面竟然逆转了。
对方不显眼的落子,竟然成了至关重要的布局棋子,是巧合还是对方的有意布局?
他宁愿相信那是巧合,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乃是对方的谋划,布局投子,初似草草,绝不经意,及一子落枰中,瓦砾虫沙尽变为风云雷电。
这一刻有一股凉气从他的脖颈处升起,让他顿觉不寒而栗。
葛衣男子一脸的惊恐之色,感叹道:“空灵变化,出死入生。”
他再去看那书生,依旧是那一幅沉稳冷静的样子,高瞻远瞩,变化不测,而能先知。
葛野麻吕自他弈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感受,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绝无可能与之堪比的感觉,他的一处暗子如同神之落子,无迹可寻却天外神思。
当两人的棋局已至中盘,葛野麻吕手中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随着他的一声叹息手中的棋子也落在了棋盘之上。
那葛衣男子仿佛失神一样,不断喃喃说道:“速速给我纸笔,我要将这局对局留存下来!”
仅仅至一百一十手,黑全盘的劫材告罄了,葛野麻吕想要抓住破绽想要扭转局面,可他面临的仿佛天之将倾之势,实在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
当棋局对弈结束后,葛野麻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额头之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作揖说道:“阁下用子如天仙化人,绝无尘想!”
他这绝对不是因为他输了棋所以方才说这些话让心里好受一些,而是真正的将对方视作了仙人。
其余之人听见这倭人的话也是深以为然,赵盼儿笑着说:“看来平日里让你与我弈棋实在难为你了!”
平日里的难解难分,看来不过是自家官人有意想让的结果,自己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虽然言语之间带着笑意,可是咬牙切齿的样子怎么看不出自家娘子的气愤呢?
于是杨秉连忙说道:“实在是天生万物有相生相克之理,娘子的棋理恰是让我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堪比!”
明明知道是一句宽慰的话可是还是让她眉宇舒展,这不过是两人之间的一些乐趣。
他也只是回以倭人的作揖便转身离开了,实在是他对于倭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的心里有太多不好的印象了。
而留在原地的葛野麻吕也并没有离开,对于对方的离开也并没有流露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