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痕与剑的走势十分贴合,一路通畅无比。他心下明了:那划痕想必就是用剑刻出来的。
图案渐渐明晰。那一笔一划越发的叫人眼熟。
壁上有字!
连淮心头一震,逐个看去。
那是几个狂草般的字,张牙舞爪,凌乱疯狂。
“燕某人之墓”
连淮愕然。难道这死尸的主人就是燕小公子?
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徐宥之与燕云飞向来水火不相容,据传言,徐宥之五年前退隐江湖也与燕云飞有关。江湖上虽无人知他们缘何结仇,却也见怪不怪,毕竟,燕云飞心高气傲,风流又多是非,在江湖上树敌不少,也不差他一个。燕云飞的死讯传开时,甚至颇有人拍手称快。可怜燕盟主一世英名,受敬爱无数,却生出了个这样的儿子。
若说燕云飞是徐宥之杀的,那一切便可以解释了。徐宥之与他有仇,故诱骗桑桑将燕云飞引到自己的客栈,然后施计对他下杀手,将他的尸体藏在密道中作墓以泄愤,又防被人发现,就将他的一切衣物皆毁去了。再者,那癫狂般的字迹饱含恨意,书写者显然对那所谓的“燕某人”恨之入骨。
燕云飞向来风流莽撞,武功虽高于徐宥之数倍,却未必不会死在他手下。
于情,徐宥之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于理,证据确凿。
如此,这案子便算是解开了。
连淮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其一,他无法确认这具尸体一定是燕云飞的。其二,他脑海里尚有种种疑窦未解,便知这至少不是真相的全部。
死案的起因是燕盟主收到凶手的来信,上附燕小公子自出生起从未离身的玉佩,又有些绣有他性命的贴身衣物,信上言道,燕小公子已被来信人杀于洞庭湖。燕盟主大惊,急忙去查燕小公子的踪迹,却发现整个镖队都似人间蒸发,杳无音信。凭他武林盟主的神通广大,仍然查不出分毫的蛛丝马迹,这才有了召集天下群雄,许诺谁能查出凶手,便得他终身衣钵之事。
洞庭湖在千里之外,燕云飞的尸首又为何会在此处?但洞壁上的字又刻得明明白白。
二者孰真孰假,抑或皆不可信?
四下搜查一遍再无收获,连淮忽然想到:既然井底已是如此,我何不上地面看看?
念头刚转,身形已动。连淮气沉丹田,足下猛然发力一跃数丈。待冲劲过了堪堪要下落之时,足尖在砖壁上一蹬,又稳稳的直上丈。如此只蹬了三四下,连淮便一口气到了井口。
若有旁人见此情景,必要惊得瞠目结舌。谁能信这样好的轻功竟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施展出来的。
日光明烈。
连淮只觉双目微微刺痛,连忙阖上双目,再缓缓睁开。
眼前是一个废弃的木屋,那口井就在屋子正后方,想来是给屋子从前的主人供水用的。只是不知为何,井水枯了,屋子也常年无人居住,一片荒芜。
连淮敲了敲屋门,门上的沉灰扑簌簌落下。
他推开木门。里面是间朴素的斗室,一张桌子,地上铺些稻草,东边开了扇小窗,用纸贴住,唯这几样而已。
房内到处是蜘蛛网,上面多黏着飞尘,每走动一步,地上尘土飞扬,十分呛人。
这屋尘封多年,并无人迹,显得普普通通。
连淮退出屋,四下里查看了一番,并无发现。再瞧屋子所处的位置,近处是一片荒田,杂草横生,田垄都快平了;远处则青山遮目,视野所及,荒凉不见人家。
客栈设在郭内,而密道长度未及一里,此处的位置想必是易得的。不妨暂去,若是必要,回头也可重回此地慢慢查探。
如此想着,连淮便顺着密道原路返回。他来时走得谨慎,回时却放开了速度。耳畔风过,不过半盏茶时分,便到了客栈。
崔莹却不知哪儿去了。连淮问时,丫鬟说有她午后小憩的习惯,这会儿还在房中躺着。
她明明说好了在此处等我。连淮心中欲恼,话到口边却是:“别惊扰了她,随她醒了来找我吧。”
丫鬟点头应了。
脚步声急,有几人匆匆而来。为首的穿着褐色的大棉褂子,正是大当家。
“连公子,”大当家的见着连淮忙躬身行礼,“可否随我到天字甲号房瞧上一瞧。那位姑娘……”
连淮到时才知道,大当家的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精致典雅,雍容华贵的天字甲号房早已面目全非,房内的物件儿东倒西歪,一地的碎瓷片。
“这是什么?”连淮一指地上方不方圆不圆,五颜六色糊成了一团的东西。
旁边有汗流浃背的小厮喘着粗气答道:“泥菩萨的像,教那姑娘弹指间晃出火苗来,一把给烧化了……”
有人接着补充道:“边烧还边说着胡话:糊不糊,糊哉?糊哉?疯疯癫癫的。那姑娘将屋里的金银器物摔了个遍,小的们都吓傻了。”
“她这样胡闹,你们也不拦着些!”连淮心头微怒。
“谁拦得住啊?”连家庄的管事道,“她是公子的朋友。公子向来待她……亲近有礼,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怎敢忤逆于她?”话里还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