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西边屋的小厨房惨遭崔莹毒手,眼下自然是不能用了。
连淮于是去了主厨。
此时早膳已准备妥帖,又不急着做中饭,厨房难得的闲置下来,只有些打下手的在洗碟碗。
崔莹也跟了来。在一旁瞧着,默默记下。
她心中总有些不愤,但想自己从小聪明,只要想做便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今儿却败在这小小灶台上,那真令人羞恼。
连淮脱去外袍,换了一身束口的衣裳,刚才来到了厨房。他将食材准备妥当,在一个灶上摆了文火小炖,丝丝香气便由那水雾中蒸腾起来。
他又开了另一个灶,添了些柴,用旁边的风扇向里面鼓些空气,火势一下子由衰微转而旺盛。他先将锅底预热一下,温了油,再将洗净的食材倒进去。
刹那间,锅里一阵噼啪乱响。
呛人的烟火气上扑,将连淮团团围住,白雾于他身前穿透而过,他却仍然面容冷浚,清清冷冷,不染纤尘。
不愧是第一公子,竟能将这人间油腻皆化作仙气氤氲。
不过半刻,香气扑鼻,崔莹偷眼去看,便见里面的菜色吸油入味后已变了颜色,光泽鲜亮,引人垂涎。
连淮收了火,将炒锅里的菜赶到边上备好的瓷盘里。寻常人都一手端着锅柄,一手用铲子不甚雅观地扒菜,而他却只手腕一抖轻震菜锅,那里面的菜便如同活了一般,自个儿跃进了碗里,排队待好,整整齐齐。
这一下内力用得可谓是精熟至极。崔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都说习武之人粗糙,但若有心照顾着这些琐碎之处,做出的事却比普通人不知道要精致美观多少倍,当真有那种仙人入世的感觉。
连淮将之端到桌上,又做一道菜,事罢再为崔莹盛了半碗晌午的糯米圆子汤,方暂得歇息。
崔莹心情正好,见江湖第一公子在灶台前为自己忙前忙后,竟有种偷吃甜枣般的得意。她也知他辛苦,于是甜蜜蜜地说着奉承话儿,“连公子”前“连公子”后的,变着法儿将他夸耀了个遍。
她说话极富技巧,一会儿引经据典,夸的含蓄而有雅趣,一会儿信口开河,夸的率真,直到人心坎儿里去。
这般不落俗套的夸奖谁不爱听?连淮明知她是有意为之,也不由得心情好上几分,暗道:崔姑娘若是有心讨好谁,那人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桌上一盘青菜香菇的小炒,另有一碟用镂花盘装的点心,金灿灿的。那点心方方正正,有序的叠簇在一起,煞是诱人。
崔莹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顿觉香酥薄脆,唇齿间鲜香四溢,飘悠悠如在云端。
“这是油炸响铃?”崔莹问道。
连淮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真好吃!”崔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美目流盼,熠熠生辉,“比我从前在苏杭名楼里吃到的还香!”
她又尝了两口,细细品味,转而微微皱眉说道:“这馅子虽然鲜美但粗糙了些,刀工欠佳啊。”
连淮不由得一笑,感叹道:“姑娘真是好舌头。时间不够,我就拿了现成的馅儿,自然没有那么精细。”
崔莹见他心情仿佛不错,眸光一转,煞有其事的说道:“古人有言:一饭泯千仇。就是说,仇家同桌吃上一顿饭,纵使有千种仇恨也能随之解了。咱们今日和和气气的吃过了这顿早膳,便算是和好了罢。”
连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哪位古人说过这话?“
崔莹瞪了他一眼:“就你孤陋寡闻,偏偏还少见多怪。”双颊却不由得发红。
哪里来的古人,只是她想拉不下脸来道歉罢了。
崔莹见他甚是迷惑不解的样子,又羞又恼,啐道:“呆子,怎么凡事都要问个究竟?”
那句“呆子”一出口,崔莹便知失言,心中暗叫不好。
果见连淮冷冷道:“姑娘这爱与人调笑的习惯可得改一改了。”
他脸色微沉,显然是想起了昨晚的事,那番心烦意乱,不堪其扰的情绪又起来了。
崔莹抿了抿唇瓣,眼见他生气,只脆生生地道:“好嘛,是我说错了话,我改就是了。你可别生我的气。”
“我哪里敢生姑娘的气?”连淮微微冷笑,“只盼今后姑娘莫再捉弄于我。”
“我没有。”崔莹也知给他下药确实过分,不由得心虚了几分,强行分辨道,“夜长难耐,也怪不得我,若是老天只让天黑半个时辰,说不准我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听闻此言,连淮只觉心中憔悴,无奈地叹道:“姑娘至今也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妥?其一,你不该给我下药。其二,你我并非夫妻,怎可同床。其三,自己好寐,却叫旁人难眠,这种行为要不得。”
崔莹惊诧:原来我还有这么多罪名?
她便顺着连淮的话,理直气壮地分辩:“其一,你不愿与我同床,我只能强迫你了。其二,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数年,孤男寡女照样夜夜抵足而眠。其三……连公子,美人在怀,不该睡得更香甜吗?”
连淮如玉般清俊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豁然起身道:“强词夺理。”说罢转身便要走。
崔莹瞧他当真生气了,连忙追上两步,伸手去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