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游廊花苑,途见茶水往来不断,想来是送去前堂大厅的。
三人一行到了后院一间会私客的厢房。
小厮上了茶便退去了,少镖头向连淮身旁的蒙面女郎望了一眼。
连淮会意,对崔莹轻声说:“少镖头想来是要与我说什么要紧之事,你的身份不便暴露,辛苦你先出去等我一等罢。”
崔莹点点头,乖乖巧巧地出去了。
屋里仅剩连,程二人。
他方开口道:“我家镖局受强匪劫掠,蒙冤受辱,今已破败致此,那群红了眼的狂人竟还不收手,直逼得家父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我本已心如死灰,不想却在今日遇见公子。若公子侠肝义胆,肯出手力挽狂澜,这金盆洗手之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家父光明磊落,竟落得如此下场,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我实在心有不甘。若少侠答允相助,大恩大德,程家莫齿难忘。从今往后,我定为少侠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此处,他撩起衣袍,竟要跪地行下大礼。
“千万使不得。”连淮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身,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便是,何须如此。”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程少镖头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涣散的容颜重新焕发出生机。
他方才情绪甚是激动,一番话之后已是气息微喘。
“公子莫急,喝了茶慢慢说。”连淮说着便将茶盏双手推至他面前。
他接过大口喝了两口,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待我将此事同你从头说起……”
————
另一边。
崔莹一人在屋外觉得无聊,便先去了大堂。
堂内宾客如云,各方英雄济济一堂,百余桌竟已坐满了大半。
崔莹随意捡了一桌坐下,那桌还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络腮胡须的老者,再有一对年轻兄妹,哥哥腰挂一把大锤,妹妹配着一对中等长度的双剑。
那群人显然也互不认识,只埋头各做各的。他们看到崔莹蒙着的面纱也不觉惊讶,只是象征性地颔首打过招呼,便再没人将注意放在他身上了。
崔莹心中暗道:当真不巧,我随意选的这桌尽坐了些好手。若没丰富的江湖阅历,何至见我蒙面竟无半分好奇?想来他们见多了江湖怪人,也习以为常了。
她便不由得四处打量,竟发现这大会上来了诸多平常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其组成竟像是那燕盟主召集的群英宴的浓缩版。少林寺方丈慧道大师、华山派掌门人欧阳殊、武当派掌门人顾永安、丐帮长老方乾等人、崆峒派掌门人余敏华……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进来了七成之多,都集中坐在靠近高台的前几桌。
崔莹心想:单单凭借程家的江湖威望,定然邀请不到这么多武林高手,想来他们从各地赶来,都是为了燕公子的那桩死案的。只是他们自个儿的行径简直枉称正道侠士,把人逼到死胡同里,还要来这金盆洗手宴假惺惺祝福几句不成?
等了许久,连淮还没有来。那对兄妹中的妹妹见这桌终于来了位女客,显得有些高兴,左右无事便与她攀谈起来,东拉西扯地打发时光。
这闲谈也未持续多久。整点一至,程临风便站起身来,走至高台中央。厅堂中瞬间安静下来,几百号人皆屏吸凝神。
他在高台上站定,缓缓扫视一圈。崔莹也趁此机会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那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大汉,方脸阔眉,五官方正有形,一双黑幕炯炯有神,兼有商人的精明与武林中人的豪爽之气。他的年纪其实不大,只是为间紧紧的穿字与额角的皱纹,让他显得颇为苍老。
“各位朋友,”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显然每句话都注入了深厚的内力。“感谢各位百忙中抽得余暇,不远千里而来,莅临寒舍,为程某做个见证。程某在此谢过各位。”
他说罢便像四面各作一揖。
“程某也过了不惑之年,行走江湖近二十载。我虽还称不上君子侠士,却也自觉做事坦荡,未曾与小人勾结。自问无愧于心,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这番话说的光明磊落,铿锵有力,令人动容。
崔莹听见身旁那个胖子冷哼了一声,想来是非常不屑。之后他却又没了动静。
崔莹颇感无趣:有本事的便闹出个名堂来,叫人服气了才是。在下面哼哼唧唧干什么,没的惹人心烦。
程镖头言辞慷慨,又说了一阵。将他想感激的,想道歉的,想解释的,想表白的,江湖旧事恩恩怨怨,尽数道来。便有台下英豪随之顿足长叹,悲凄愧疚之情再难自已,更有些思及恩情而眼眶微红。
那些个冷眼旁观的,自然还在心中冷笑,是丝毫不为所动的。但大多数人之前因为死案间接威逼程临风,或是袖手旁观未及相救,而多少心存自责。他们本就师承名门,从小受的是舍己为人,兼济天下的教育,此时卷起了良心的谴责,愧疚之情如决堤洪水滔滔不绝。
“想必大家也清楚我此举的缘由。”他又扫视一圈,方才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我程临风自此便决意退出江湖,从此再不过问任何江湖之事,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两名弟